像南地这种偏离中心的老住宅区,消费能力到也还行,就是事儿多。
该溜子小混混地痞子小流氓什么的,开录像厅台球社的多,打架惹事儿的也多,总有人想拔个尖冒个号,想成为街霸那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八九十年代社会上基本都是靠拳头说话,大街小巷天天都有打架的,只要不动刀动枪连看热闹的都少。
感觉没啥劲儿,看多了烦。
像这样的地方,生意本来就不是那么太好干,谷春芬又是个‘外地人’,还是个长的不差的女人,不招麻烦才怪。
张铁军收拾了一下从办公室出来,去了安保。
“家里有人没?”
“有事儿?说呗,咱们现在这边也没啥大活,就训练呗。”
“叫三台车,跟我去趟南地。我算一位。”
“怎么了?”大队长拿起电话叫车叫人:“用带什么不?”
“带点什么吧,以防万一。我一个朋友在那边开了个小店儿,让混混给搅的有点干不下去了。”
“就这呀?”
“那你还想有啥?”张铁军看了他一眼:“要不我带你们去纵马东京?”
“我到是想。”队长搓了搓下巴嘿嘿笑了几声:“是出出气还是啥?”
“看看情况吧,总得收拾几个才能镇得住,咱们也不可能总去给站台,那成了什么事儿?”
“看关系呗,又不是啥大事儿。什么店?”
“理发,美发中心。”
“那……,帮不上了。”大队长摇了摇头。基地有自己的理发员,这个没办法从外面找人来理发,资金也没法走账。
这会儿普通小发廊剪个寸头三块,大一点的就要五块,美发中心基本上七块八块。大队上如果去外面剪光是理发一个月都得四五千。
93年的小发廊
而且也不方便,于是就在基地设了两个理发员岗位,其实是兼职的,多拿一份工资。
主要是大家已经退伍了嘛,再像在部队里那样义务付出就有点不太合适了。
部队里都有理发室,但是并不设理发员,都是大家互相推,年轻吗,爱动手,还感觉挺有意思的。
班长累了班副上,班副不在大家上,有时候一个人的头发三四个人弄,弄的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最后只能推成光头。
如果你有一个朋友(亲戚)在部队,他说他会剪头,手法嘎嘎好,请一定相信我,他说的肯定是寸头。板寸。慎入。
“本来也不用想太多,”张铁军给队长扔了根烟:“帮一时帮不了一世,做生意主要还是得看她们自己的。”
“啥关系呀?男的女的?”
“你怎么这么好信儿?女的,我初中同学。”
“啊,那没事儿了。对了,咱们这边,基地建不建家属楼?”
商场楼上的是值班宿舍,在建的新基地里会有宿舍楼。大队长问的是家属楼,就是能把父母老婆孩子接过来一起住的房子。
“你们还是把大部分同志的对象问题解决了再问我这个吧,一群光棍子问这个干什么?”
“我结婚了好不?”大队长不爱听了:“大队现在结婚的一共四十多人,有孩子的二十多,独生子女和弟妹年纪还小的五十多人。”
独生子女和弟妹年纪还小的,就涉及到赡养父母返哺家庭的情况了。
张铁军当初可是把牛逼吹出去了,只要跟着自己好好干,车子房子妹子家庭都不会是问题。
他也确实在那么做,还做的不错,沈阳总队那边不管是基地还是家属区,对家属的安排都相当令队员们满意开心。
现在,京城申城渝城等等十几个城市都在建各省的安保总部基地,都包含有家属区。
这不下面这些人就开始惦记上了。省里都有了,那市里差啥?而且大连那边已经在建了,整个规模不比沈阳总部小哪去。
这个具体原因还不能说。不能解释。
本市这边因为地理条件的原因,市区不大,只有几十平方公里,就这几十平方公里还有一大半是坑包不平的,不是上坡就是下坎,平地特别少。
是彻彻底底的大山城,在大山里硬掏出来的一座城市。
地方小,又是人多厂子多,可用空间就相当紧巴,所以这边的安保基地建的不是很大,并且也没有家属区。
这事儿安保员们自然是看在眼里的,这不就从大队长的嘴里问出来了。
到不是说他们就一定会有什么想法,这种事儿谁遇上都得想问问,正常事儿。
其实不是不想盖,是没地方。这边的基地用地是从军分区那边搞过来的一块地方,其实就是一个山头,没多少平地。
整个山头到是不小,算下来得有六十亩出头,能建的地方最多也就是十分之一。
这地方原来是军事保密区,后来退役闲置了,一直就荒在那里,张铁军感觉到是挺合适的,拿来当训练场就相当不错。
“跟大伙说说都别急,该有的都会有,在建着的,就两栋楼的事儿我还能欠你们?这是有多瞧不起我?你等你们落我手里的。”
大队长和指导员是有配房的,就在三号楼上,两个人说的是全体队员的住房。
现在大家都是工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就是一辈子了,家庭的相关问题也就是成了大问题,自然要及时快速的解决掉,给大家排忧解难。
闲聊了会儿,车和人就到了。
张铁军自己没开车,就坐着道奇去了南地。
富强街是一个由北向南的大斜坡,在本市相对来说坡度到是不算特别大,马路两边是整整齐齐背北朝南排列的老旧红砖楼。
从八十年代中期商业繁荣以后,靠着主马路的一楼住户开始学着把自己家的房子改造成门市,或者自己做点生意,或者出租。
这种自发性的大小集市商业街道在这个时候非常多,出现的也很自然,除了不能满足政府生冷的标准有那么点乱。
都是按照老百姓的形状长大的。
谷春芬租的还不是那种改造的老楼,张铁军感觉她租的这房子应该叫违建才对,一看就是私人利用地形私建出来的一个门面,还不小。
门面是个大小头,加起来得有一百多不到两百平的面积,分成一大一小两间,上下水煤气暖气卫生间这些一应俱全,到是弄的相当像样。
现在临街大的这一头被装修成了美发中心,后面的小一头住人,到是也挺好的。
美发中心对面就是南地综合菜市场,学校,边上隔着不远有两家台球社,有个录像厅的铁牌子挂在半空中晃。
这地方张铁军即熟悉又有点陌生,下了车站在那上下看了半天,和记忆里一一对证。他记着老禇的阿美莉卡后来就开在对面市场那位置。
其实啥用没有,两辈子又不可能融接。这辈子两个人还有没有可能认识都不一定呢,大概率是不太可能。
这个地方,九三年这会儿还不算热闹,市场也还没有那么大,街面上都是四周的住户。
这么说吧,除了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还有来亲戚家串门的客人,就没有人会往这边走,来市里旅游逛街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往这边来。
谷春芬也不知道是钱多胆气壮还是傻大胆什么也没想,就敢跑到这地方来开美发中心,也真特么是让人佩服。
一年到头全是熟人的圈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陌生女人,好像还挺有钱,长的还挺好看,这要是没有人合计那就怪了。
再说这地方的消费估计也没有那么高。
店门开着,门口的三色旋转灯被人给踹坏了,歪在墙面上,样子有点凄惨。
双扇的玻璃大门到是好好的,估计是因为太贵了没敢砸吧,应该是。其实那三色灯也不便宜,这会儿也是要好几百一个的。
没让安保员下车,张铁军和李树生两个先进了店里。
张铁军背着手进来在店里转了一圈儿,看了看东西都是好好的,看样子没被打砸过,心里也就松了口气。
三男两女应该是店员和理发师,聚在窗口那边的墙角上小声说话。
张铁军看了看他们,自己进来转一圈了都没人过来打招呼,看样子,这几个人是都不想在这干了。这店开的,也是没谁了。
“老板呢?”张铁军走过去问了一声。
有个短发的女孩儿扭头看了看他:“哥,你要剪头啊?那啥,要不你换一家剪吧。”
“怎么了?这不开着门吗?有生意不做?”
“不是。”女孩儿抿了抿嘴挣扎了一下:“那啥,俺们这有捣乱的,剪不了。一剪上没一会儿就得来闹。”
“我记着这边儿离派所挺近的吧?有一百米没?他们闹派所不管吗?”
女孩儿撇了撇嘴:“那谁知道了,打电话半天才来,瞅瞅人没事儿就走了,还说别瞎折腾,这不是没事儿嘛。”
边上的那个理发师年纪要大一点儿,咳了一声。
女孩儿翻了个白眼:“我才不怕呢,我就说怎么了?他们还敢打我呀?麻了个鄙的,好不容易找个离家近的活儿。”
看样子是这丫头家就住在附近,像这种坐地户一般混混都不会招惹,大部分都是从小长到大的,即使不熟也认识。
老邻居嘛,过去的老邻居和后来意义上的邻居可不一样,基本上几十年都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动,哪怕孩子不认识父母也都认识。
你今天把她欺负了,弄不好回家就得挨揍。别看这些小混混在外面舞马张飞的,回家一样得躲着自家老爸的棍子走。
“你不是这片儿的人吧?”另一个女孩儿看着张铁军说:“你赶紧走吧,换一家去剪,他们盯着的,看你进屋了一会儿就能过来。”
“他们就在这盯着?”
“嗯哪,也不知道老板得罪谁了。他们就在台球社那,盯着这边儿,进人就过来,可烦人了。”
张铁军问:“老板呢?”
“在后屋,刚才我听见她哭了。”那女孩儿往后面看了一眼,呶了呶嘴。几个理发师都有点叹气,摇摇头,干巴巴的抽烟。
他们不走不是想留在这帮忙,是这个月工资还没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