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饭,在车上躺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睡没睡着,躺到了小两点,起来浑身这叫一个难受。
他这辈子是真的吃不了什么苦了,身体太娇气。
也没有事情做,也没有地方去,干脆就把车开到了周可丽家这边儿停到马路边,等她下楼。他自己跑到后座上躺了下来。
这就比在前面半坐着舒服了不少,早点就应该这么睡才对劲儿。
正迷迷糊糊的,车窗被敲了两下,车门就被拉开了,寒气儿呼的吹了进来,把他冻了个哆嗦。
“你在睡觉啊?”周可丽奇怪的看着他。
“等你呗,也没事干,躺着就迷糊着了。”张铁军搓了搓脸:“上来呀,嫌车里热?”
周可丽脱掉大衣扔到后座上,钻进副驾驶关上车门:“我醒了到阳台上拿东西,结果看见你在这儿,就赶紧收拾下来了。”
“你看见过我开这台车吗?”张铁军愣了一下。
“我姐说的呀,说你今天换了台黑车,我一看就是你呗,别人谁往这停?咱们这边一共也没几台轿车呀,都在区里。桑塔纳我认识。”
“哦对,你姐中午坐了。”张铁军晃晃脑袋清配一下,下来回到驾驶位上:“睡懵登了,这一中午睡的,全身难受。”
周可丽伸手给他搓掉一块眼屎,笑:“从认识你还头回看到你这个样儿。你是不是送完我姐就一直在这边等了?”
“嗯,没事了,也没地方去,早知道昨天就说早点了。”
“真是的,你不会喊我呀?”周可丽埋怨了一句:“我在家还不是没事儿,我妈我爸都在睡觉,我家有狼还是怎么的?”
伸手把张铁军拽过去,把他脑袋抱到怀里,低头在他嘴上亲了一下,给他揉太阳穴:“这么躺会儿,我给你按按。”
中间的扶手有点硌,张铁军也没吱声,就让她抱着按。
还挺舒服的。太喜欢周可丽这个柔软劲儿了,性子软软的,身上软软的,手也软软的。
“舒服啦?”看着张铁军一脸的荡漾,周可丽笑着捏了捏他的脸:“磴硬,捏不动。”
张铁军坐起来,肋巴扇硌的生疼,一边揉一边问:“你姐还在你家?”
本来以前的豪华车,驾驶和副驾驶中间都是通着的,像一个大沙发,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从什么时候开始中间就加隔断了,讨厌。
“在呀,吃完饭躺了会儿,和我说话来着,她平时和姐夫总回来,她们自己在家也没意思。”
“你东西都带了?”张铁军往后座上看了看,好像她没带什么东西下来。
“没,忘拿了。我看见你就跑下来了。”周可丽吐了吐舌头,开门下车:“我上去拿去,你等会儿啊,我可快了,别着急哈。”
“等等。”张铁军拉住周可丽。周可丽以为他要亲亲,扭过头凑过来在他嘴上亲了一下。
周可丽大概就长这样
“不是。你问问大姐夫,他们外科有个叫王丽的护士,甩湾子的,问问姐夫给她办个转正再分套房子得多少人情。房子就原来老楼就行。”
“谁呀?”
“一个朋友的人情,得还一下。”
“哪的?”
“选厂的,你也不认识。”
“就转正啊?”
张铁军看了看周可丽:“我不认识她,说是才十七,就是还个人情,转正就可以。大姐夫在老楼弄套房子不难吧?”
周可丽噘了噘嘴,娇憨娇憨的样子,凑过来亲了张铁军一口。
“你不怕别人看见啦?”
“不怕了,都给你了。”
“行了,快上去拿东西,顺便问一声,他要是不行的话我再想想办法。”
周可丽也没穿大衣,下车跑回家了,过了有十几分钟提着大包小包的下来,周可人跟在她后面也给提了个包袱。
她没什么劲儿,家里活都是周可丽干。
张铁军下车打开后备箱,把东西都塞进去,都是些衣服什么的,也不怕压。
“铁军儿你说要给人办转正啊?”大姐问了一声。
“嗯,以前欠了别人一个人情。好办不?”
“好办,就一个护士转正有什么难的,打个招呼的事儿,就是房子得等一等,现在盯房子的人可不少。老楼就行啊?”
“老楼就行,有个住的地方就行。那边是什么关系我都不知道,也没问。”
“不是什么大事儿,我让老史去给办就行了。”周可人看了张铁军一眼,眼神儿有点深。
“用花钱的话说一声,三万两万的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钱,不用你们搭。”
“用不着,这点事儿还花钱,你是有多看不起俺家老史啊?”
“我可没那意思。”张铁军笑了笑。
周可人说的是实话,外科是这会儿的主力科室,外科主任在医院不说横着走吧,那也是斜着走的,办这点事儿确实不用费多少心。
钱就更不用花了,一个小护士,一句话事儿,房子本来就是给职工分的,理论上来说职工转正以后都有资格,能不能分得到是另外一码事。
她家老史本来就有这个权力。
“我回了沈阳马上去找人办。”张铁军明白周可人是什么意思,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你那个房子我买一套行不行?”周可人说:“我回去和老史说了一嘴,他到是挺想在市里弄套房子的,想让孩子以后在市里上学。”
“你家小子?”张铁军故意这么问了一句。
周可人抿了抿嘴:“他不能走路,来了没有人照顾,我和老史的工作都没时间。我到是也想。”
“我照顾。”周可丽带着点情绪的接了一句。
“你上班以后就知道了,”周可人看了周可丽一眼:“那是想不想的事儿吗?我是他亲妈,我不想孩子在身边啊?就会说。”
“这个好办,请个人来照顾就行,主要能在父母身边对孩子来说就是一种幸福,大姐你说呢?”
“我也想过请人,”周可人解释了一下:“小时候还行,现在大了,上下楼谁能天天背?再说外人哪能真心疼,最后才放到他奶奶家的。
毕竟是她亲孙子,我们也放心,那边也有院子,他还能在外面活动活动晒晒太阳。我家里也没那么大地方。”
不用说治,先天性的脑瘫是治不好的,那些说能治的医院其实就是在骗钱罢了,老史自己就是资深医生,能治的话倾家荡产也早给孩子治了。
不过虽然不能治,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一些康复性的锻炼还是可行的,尽量让孩子能多一点自理能力,这个可以实现。
因为这个孩子周可人自己其实也是很压抑的,一直活在一种难以言述的氛围里。做为妈妈她的那种心情外人真理解不了。
天下父母心,哪个妈妈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呢?而且她也感觉对不起老史。
“那现在这房子不合适,”张铁军说:“虽然是电梯也没有那么方便,沈阳那边到是有合适的,太远了。要不等等,明年我还要建一批。”
“你还要盖房子?”
“嗯,明年再盖个小区,”张铁军点点头:“现在市里也有好几百职工了,怎么也得让大伙有房子住,现在的居住条件你也知道。”
事实上,以前的厂矿单位,都是以职工保障为己任的,第二才是物资保障。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全变味了,都在拼命搞钱,拼命压榨盘剥,然后又不知道钱都哪去了,一算就是亏损。
这里几十亿,那里几百亿,一弄就是上万亿,哪去了呢?飞了?你还别打听,打听就是不懂事儿。
“明年能建好吗?”
“年底吧。”张铁军想了想:“我给你弄个小院子,让孩子有个玩的地方。”
周可人笑起来:“行,那我就等着,等这个院子,别弄太贵了啊,贵了我买不起,别的你又不要。”
“不说了呗?”周可丽缩着脖子站在那里:“我都冷了。”她因为穿大衣,上身没穿棉袄,可不冷嘛,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小脸都白了。
“不说了不说了,上车走吧。小秋你到了那边多听少说,什么事儿长点心眼儿,记住我的话。”
“啊,啊,啊,记住了。”周可丽打开车门钻进车里,澎的一声关好了门。
“那白白。”张铁军冲周可人摆了摆手:“年前年后我给你消息。”
“走吧。”
车上一直烘着热风,张铁军上了车周可丽已经暖和过来了:“我姐真默叽,越来越像我妈了。”
“关心你呗,你姐是面冷心热的人,对你们的事儿是真上心,你得感激。”
张铁军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周可人还站在那看着他们呢。
按了声喇叭,排档走人,拐上了大马路:“你家这里也真是的,车都进不为,搬点什么东西得多费劲。”
“嗯,就是,也不知道当初盖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以前东西多沉哪,家家还得准备大缸。”
南山这边是整个矿区开发最早的地方,是小日本那会儿居住区,早早的就全都是楼了,几乎没有什么平房。
就是路窄,都是小胡同,很多地方都进不去车。
不过也好理解,原来那会儿也没什么车,自行车都少。
“你就和我姐说说说的,都不理我。”车开出来一段,周可丽看了一眼张铁军,发了下小性子。
张铁军伸手去她脸上摸了摸:“说正事儿呢,你怎么像个小孩儿?”
“我本来也不大,也就比你大。”
周可丽笑起来,用脸在张铁军手上蹭了蹭:“搬出来真好,感觉轻快了,从小到大又得让着姐姐又得让着妹妹的,跟你说我一天老委屈了都。”
“还得干活。”
“嗯,就是。我走了看她们还让谁干活,一天还总骂我。”
“对,不给她们干了。”
周可丽就傻笑起来,看得出来是真的轻松了,充满了活力,或许还有对未来的美好向往。
走到选厂,周可丽靠着窗子睡着了。
车里安静的只有细微的轮胎辗压积雪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