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零年,老京城已经有各种中介了,最火的是婚姻介绍,然后是职业介绍,当然也少不了房产中介……
这会儿还不叫这名儿,叫拉纤儿的,就是个对缝的小店儿,有的是小卖部,有的就是没事天天串胡同的混混儿。
保媒拉纤儿里的拉纤儿是个挺古老的行当,其实就是房屋中介,早早年间就有了的。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这个行当又被捡了起来,不过成交率有点低,也就是纯属混口饭吃。
到了八十年代末,这一行就有了起色,拿的也不再是成三破二的5%,而是踩低卖高,自己琢磨中了一套房子先压价买(定)下来,然后再去寻摸买家卖个高价。
也不收什么中介费了,就是挣的这个差价。
不过干这个也是靠运气,主要还是这个年头房子少,挂房率太低。楼房他们也攒簇不上,没那个本钱,即使有本钱也排不上号,还需要门路。
缺房子,九零年全国上下哪哪都缺房子,而且这会儿主要还是公租房为主,也没有卖的资格,再说卖了去哪住?
一家几代人住十几二十平米的情况满京城都是。
也正是因为大家都住的是公租房,京城和申城在九零年这会儿最活跃的是换房市场。不能卖,但是可以换,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每到礼拜天,文化宫那都是人山人海的,大家举着各种手写的牌子寻找交换对象。申城也是一样。
拉纤儿的混混们也混在这里寻找机会,反正当溜弯了,成了就赚,不成就当热闹看。
前几年,八零年代初中期那阵儿,全国都搞过一段时间的资产返还,一些有明确记录在案的房子被返还给了原主,属于是私人产权,有证。
这些人也正是混混们的目标,只不过有点可遇不可求。
这里还得说一个情况,那就是出国热。九零年这会儿因为对外政策上的放开,京城,申城,广州,成都都兴起了出国热潮。
出国赚钱的发财梦至少影响了两代人。
而在形形色色的出国人群中,私有房主卖房出国的很多。他们被整过,怕了,有了机会就想跑,感觉拿到手里才是真的。
这些拉纤的就是在对这个缝儿,东城西城的老房片儿里天天能见着他们的身影。这会儿东城的房价比西城高,还高不少。
张铁军敢花钱买自家隔壁的楼房,那是因为大家都是本单位的,不怕谁赖账,也有那个信心房管所不会管不会刁难。在京城他可不敢。
四个人在京城玩了三天,看了故宫游了北海,吃了老莫去了香山,张铁军也找了几个拉纤儿的去撺院子,不过也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就是了。
他想买那种独立产权的,大一点的,交通各个方面方便一点的……就感觉有点异想天开,自己都感觉不太现实。
小的到是好买,但是买了也没什么意思。
十月三号,四个人坐飞机回了沈阳。再不回来就有点过份了,今天是中秋节。
送走高爱民和苗伟,张铁军和小柳去张冠军公司拿了车,吃了口饭两个人马不傍蹄的回了本市,也没在市里停留直接回了选厂。
小柳在十字路口下了车,张铁军调个头把车开回七号楼。
车库门口已经清理出来了,张铁军下车去打开小门看了看,里面也都打扫过,干干净净的,库门也换成了遥控折叠门,两把钥匙就放在车库里面。
他来回用步量了两趟,算了一下,并排放两台车轻轻松松,就相当歪瑞,只要老爸不是手法实在太潮都没有什么问题。
手法潮也不怕,开始张铁军可以帮忙嘛,来回挪一挪,等开熟了也就好了。
想了想,把车开进车库关好大门,进小屋去给赵卫红打了传呼。今天中秋,他肯定也在本市。
果然,没用上几分钟,赵卫红把电话回过来了。
“卫红哥,我回来了和你说一声儿。”
“从首都(兜)回来了啦?在哪了现在?”
“在家呀,刚到就给你打传呼了。今天中秋嘛,我没在市里停。”
“那你明天过不过来?”
“明天不行,明天我得去厂子。有事儿?”
“这头到是没什么事儿,沈阳那边你最好是能去待几天,现在人到是招差不多了,事儿怎么开头还不是得你去说说?”
“行,我把这边弄一下就过去。”
“你回来了,我让人把车给你送过来吧?在这就摆外面了不是那么回事儿。你有库吧?”
“有,那就送过来吧,正好今天过节给我爸个惊喜。”
“那行,那你就等会儿吧,四十来分钟的事儿。你别走啊,就在这电话边守着。”
“行行,我就等着。”
张铁军看了看时间,这会儿不到一点钟,一点半怎么的车也到了。想想老爸看到车的时候那个表情,哎呀,真不错。
抻了个懒腰,把蒙在床上的床单拿掉用手摸了摸,一点也不潮。真不错。靠着被子躺到床上点了根烟。
刚抽了两口,电话响了起来,张铁军以为是赵卫红,结果接起来是小柳。
“喂?”
“一猜你就是在这儿。”
“呃……那我夸你猜的准?”
“啐。我收拾收拾要去那边儿,和你说一声。”
“回来了就该干什么干什么,以后时间有的是。噢。”
“我知道,就是有点儿别扭。那谁……那个建筑队的老李,他把钥匙放到房子对面老候家小卖店了,你去拿一下,看看还差什么不。”
“行,我去拿,你就安心的去过节吧,啊。”
“嗯。……我想去那房子。”
“房子在那又跑不了,再说你还不让我歇几天哪?”
“呸,驴玩艺儿。那个冰箱什么的换过来了,真好,越看越漂亮。”
“好就好,想要什么就和我说,现在赶紧收拾收拾过去吧,我去拿钥匙。”
“你明天给我送一把过来。”
“行。对了,我明天上不上班啊?明天正好是白班。”
“要不你歇几天吧,我明天去看看再说。”
“也行,我正好还得去趟沈阳。那明天说吧。”
挂上电话,张铁军也不躺了,起来重新把床单子蒙好,翻出来那本房产证,锁好门去了候家小卖店。
今天是他家老头在店里。
“大爷,我来拿钥匙。”
“钥匙啊?好像是有一串钥匙,对面的是不?”
“对,我让他们放在这的。”
“我听小丽说这房子是你盖的呀?打算干什么用?”
“给我妈卖衣服呗,别的也没什么意思,还累。”
“真行,这大房子。”老头在下面找了一会儿,把一串钥匙递过来:“是这串不?就这么一串儿,应该是。你看看。”
张铁军看了看:“对,就是这个。谢了啊大爷,我去房子里看看。”防撬门和卷帘门的钥匙都比较特殊,好认。
这会儿的卷帘门是钢片的,上面都是孔那种,安全性到是可靠,就是挡不住视线。而且贵。
九零年这边流行的还是铝合金拉闸门,卷帘门还很少见。
张铁军拿着钥匙过去,先去了后面,顺着半露天的楼梯上到二楼打开门进屋转了一圈儿,卧室,客厅,厨房,厕所。
这边没装浴缸,就是一套淋浴。
挺不错的,这其实都比得上楼房的小三室了,就是卧室在派出所这头,来回要挡窗帘有点麻烦。
挺好。这才心满意足的下楼来去看前面大厅。
卷帘门没有遥控,只能从后门进。
后门外面整个垫平的地块上都铺了水泥砖,看上去还不错,已经有老头在这摆摊下象棋了。这可比蹲马路边上舒服多了。
从后门进来,去试了试卷帘门,顺滑,就是电机的声音有点大,卷动的速度有点慢,开这个门得有点耐心才行。
空荡荡的五百平大厅,只有在上二楼的楼梯口上有两根柱子,再上二楼……和楼下一样,也没什么看头,地砖擦的挺亮的。
一楼的休息(办公)室没有厨房,有两个独立的卫生间,一个单人,一个双人。
看了一圈挺满意,张铁军把后面二楼的钥匙解下来收好,哼着小曲儿去了田铃家。顺路,顺路。
田铃家里没人,就她一个人坐在那看言情。
“你家这什么情况?人呢?这是知道我要来呀?”
“不要脸。”田铃笑着过来让他亲:“今天过节不知道啊,都去我奶家了。我等会儿也要过去。”
“你还有奶呀?”
“你没有奶?”
“不是,我是说,平时没听你们说过呀。”
“和我老叔家一起过,就是中秋和过年俺们全家去一趟。平时也没时间哪。”
说着话手就占领阵地了,还是抓高摸低,田玲眼瞅着脸上就浮起了粉霜,身子也软了下去:“别,别烦人。一会儿来人了。”
张铁军鼓捣了几下抽回手,抱着田玲闻了闻:“感觉有阵子没看见你了。”
田玲撇了撇嘴:“我哪天不在家?王八蛋占完便宜就跑没影了,不知道去哪花去了。”
“我去了趟沈阳,又去了趟京城。中午刚回来。”
“去干什么?”田玲有点动情了,脸上滚烫流烫的就想往张铁军脸上贴,使劲儿搂他。
“工作呗。你没看十一晚会吧?”
“没,我平时都不太看电视。咋了?”
“有我唱歌呗,市台省台都有。”
“真的假的?我妈也没说呀,她要是看见了能不说?”
“估计是没往那上想呗,上了电视和平时有点不太一样。我找本书。”
“那你找吧,帮我看着点我上厕所。”
田玲去抽屉里拿了一个小裤裤,捶了张铁军一拳去了厕所,两个人都知道在这肯定不行,但是内分泌那东西它不听这些呀。
张铁军随便找了本比较厚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