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君穿好了衣服,把被褥收进墙边的柜子里,再把小床收起腿立到墙边。
张铁军起来去打开窗户和房门,放放屋子里那股说不清的味道和烟气。
“你找我干什么呀?就是为了打我呀?”丽君出去倒了尿桶,在后面小厨房里用水刷洗。
“我要去看看咱们老师,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结果差点被你给弄一身尿,你说我去哪说理?”
丽君咯咯笑起来,把尿桶放到一边盖好盖子,过来搂住张铁军的脖子实实在在的亲了一口:“还真差不点,刚才我真想了。”
“门窗都打开了。”
丽君又亲一下,放开手去洗脸:“你说的去市里是真格的不?”
“嗯,摊子现成的,转让费也可以缓一缓给。”
“那我就把这个地方往外兑吧,兑也得时间。你那边不是什么时候都行吗?”
“都行,你先处理好这边。”
“那我过去住哪?”
“前面就和我妹妹她们住一起吧,还有咱班谷春芬,她现在帮我卖衣服呢,打算以后自己弄个摊子干。”
丽君伸头看了看张铁军:“你说,你是不是和她弄一起了?”
“有过。”张铁军点头承认下来。
“操尼麻。”丽君出来把毛巾使劲摔到张铁军身上:“和我像木头似的,送到嘴边都不吃,和人家怎么就能上了呢?看着我支楞不起来是不?”
张铁军把毛巾拿起来递回丽君手里:“都过去的事了,她也没对象。再说以后也没有可能的事儿。我现在和你弄到是简单,以后呢?”
“你特么抠了半宿现在还不是大模大样的往我这来?我特么什么地方不如她了?是长的没她好看还是没她的大?
你麻鄙的,你记着,这事儿咱俩没完。”
“行,记着,”张铁军笑着点头:“你赶紧收拾吧奶奶,别磨蹭了。”
这个时候大部分女人都不化妆,洗完脸擦干抹点雪花膏完事儿,小脸蛋都白里透着红的,一个比一个嫩。
到是也有化的,很少,那脸抹的像白无常似的。
“咱俩就这么空手去呀?你还找了谁没?”
“去副食买点什么呗。没叫别人,现在叫谁?都不知道去哪找,再说你知道人家想不想去?”
“你上回来剩的钱还在我这呢,剩了一百好几十。”
“你留着吧,小费。”
“熊样。”
两个人出来,丽君插好窗户锁好门,一起往副食那边走。
副食和百货是挨在一起的,从中间穿过来就是丽君这边,没几步路,也就是四十几米。张铁军的车就停在两栋楼中间七八米宽的夹道里。
“哎呀,这个摩托好看,太帅了。”丽君看到雌虎惊叹了一声,狠狠的瞅了几眼:“有钱了真特么好,等以后我有钱了也买一个。”
“嗯,加油。”张铁军笑着举起拳头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丽君就咯咯笑。
在副食里面看了看,张铁军掏钱买了两瓶古井贡,两条红塔山。九零年这两年古井贡在这边特别火,红塔山就不用说了,九十年代最火的烟。
让丽君拿着烟,他拎着两瓶酒从副食商店出来。
丽君看了看手上的烟,又看看张铁军手上的酒:“这特么的,咱老师不能误会咱俩现在是一家的吧?这怎么弄的像回门似的?”
张铁军哈哈笑起来。
转过楼头,就看到两个小子站在那看他的摩托车。
张铁军直接走了过去,听到脚步声,那俩人扭头看了一眼,看到了丽君:“哎哟老板娘,这是要请我们抽烟呗?”
“美的你们。”丽君白了两个人一眼,不想搭理。
“这是干什么呀?”俩人又看了看拎着酒的张铁军,打量了两眼不认识:“这是谁呀?老板娘你这是又换主啦?这姘头是哪的呀?”
张铁军过去打开尾箱把酒放进去,骑到车上看了看说话那个:“我是你爹。”
“他俩是联防的。”丽君赶紧提醒了一声。
那人指着张铁军的鼻子问:“你麻了鄙。”
另外一个扯了他一下,问张铁军:“哥们你这么牛逼吗?混哪的呀?”
“把爪子缩回去,这车倒了把你全家卖了都赔不起,认识不?雅马哈天王,八万。”张铁军拍了拍油箱,对丽君说:“上车。”
嗡的一声,雌虎澎湃的声音响起来,丽君有点兴奋的爬到车上,坐下以后不由自主的就前后挺了几下,这车座舒服。
“让。”张铁军踩上档,看了看那俩。
他们不认识张铁军,张铁军可认识他们:“今天我有事儿,等我过几天来找你们唠唠,咱们好好认识认识,你俩就在派所等着吧。”
“我俩也没说啥吧?”
“起开。”张铁军没有功夫和他俩扯,轰了一下油门,带着丽君走了。
走出来一段路,丽君趴到张铁军背上问:“你得罪他们干什么哪?”
“听他们说话来气。”
“你以后少来这边就得了呗,他们就得来找我麻烦,一天弄的闹心。”
“你都不干了你怕什么?再说他们也不敢。放心吧,他们找你也是问问我是谁,你就说我家里人在市局,别的不知道。我隔几天上来。”
其实把那哥俩唬住的不是张铁军的态度,也不是摩托车值多少钱,是摩托车上那张军牌。他们混联防的对这东西太明白了。
当然,摩托车的价格也占一方面,能买起八万块钱摩托车的人,他们说不放眼里那是不可能的。八万块钱在这年头能买他们命,买三个来回。
“过来干什么?打架呀?”
“我过来帮你出出气,放心吧,他们啥也不是。坐好。”
“我不,这么坐着舒服。”丽君趴在张铁军背上还把小馒头往前顶了顶。
铁山派出所的这些联防队员张铁军都熟,知道根底,只是现在他们不认识张铁军。上辈子张铁军在铁山这片儿混了五年,人头贼熟。
他做生意做的早,能喝酒也敢打架,山上山下没少交朋友,混的,地痞子,做生意的,城建局税务局工商局,分局,电视台宣传部,都熟。
三个派出所的头头更是经常在一起玩儿。他们打麻将赌钱的瘾头才大呢。
其实,他上辈子年轻的时候,混的是真心不错的,在这边大小也是个人物,只是后来一步走错步步错,从此就不堪回首了。
要是饭都吃不起,上哪欠那么多债去?这个年头泡妞那也是需要花钱的。
摩托车顺着半山坡上一大片日本楼穿过来,一出来这边就是学校了,铁山技校,初中,小学还有一个消防队,都挤在这边的半山坡上。
坡下面是马路,马路边上是煤场和管厂备件库,福利科的一个养殖场。
再下去就是矿山的大油库,砌着高墙拉着铁丝网,路左山坡上里面全是几人高的大储油罐,路右平地墙里是配油场,各个单位都到这里来拉汽油柴油润滑油。
整个这一片儿的学校住宅商店什么的实际上都是在大山坡上,只有大马路(铁路)以北河滩上是一片平地,那边是农村,一片一片都是菜地。
这边的楼从马路边一直盖到了这座山的山尖上面,有原来日本人盖的,有后来厂子盖的,三层的,四层五层的,六层的,楼中间夹着乱糟糟的小平房。
张铁军有几个初中同学的家就在这一片住宅楼的最后面一栋,从学校这里走到她们家基本上相当于要爬三十来层,走一次半条命,就要废了的感觉。
也不知道住在上面的老年人是怎么生活的,那上面什么也没有,买菜洗澡什么的都要下到下面来。也可能是走习惯了吧。
这个时代的学校是不锁大门的,连个门卫都没有,张铁军骑着摩托直接开进了学校的院子,顺着操场左侧横穿了过去。
从操场左侧墙边上的一排大杨树下面过来,在老楼前面有个矮墙,摩托车就只能骑到这里,然后上几步台阶。
这边是学校几十年前的老教学楼,只有两层,后来就做了教师宿舍楼,分给老师们居住。
张铁军的班主任家还不在老楼里面,是在老楼的东头,这里不知道是私人还是学校搭了三间砖房,王老师家就住在这里。
话说她家是在张铁军初一下学期才搬到这里的,还是张铁军他们一群学生帮着搬的家。
王老师这个人性格开朗,和学生相处的特别好,平时张铁军丽君他们也总喜欢来她家里玩,还能混饭吃混录音机听歌。
她家的录音机八六年买的,九百八,在当时来说是她们两口子两个人四个月的工资。老贵了。
国货这个时候是真敢叫价,完全不考虑成本有多低,然后等国外品牌一进来就躺平黄给你看,根本没有一战之力。反正也挣够了。
什么研发呀,精度啊,设计啊,产品升级什么的,在他们眼里完全不值一提,就一心一意的搂钱就完事了。研发不花钱哪?
台阶一上来就是两块菜地,用木板夹的帐子,顺着菜地中间的小路往里走有二十米就到了王老师家门口。往右是老教学楼的侧门。
“老师,在家没?”丽君拎着两条烟乍乍乎乎的跑了过去,人没到声音先到了。
“我的妈呀,你怎么跑过来了呢?”王老师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门口笑:“一听动静就是你。”
今天是礼拜天,王老师两口子都在家,她家爷们抱着孩子从屋里出来看了一眼:“小丽君啊,今天怎么有空了?”
“来看看你们,看看小姜颖。”丽君去摸了摸孩子的小脸儿。
“这还给我拿的烟呗?”
“铁军买的,我哪有钱。”丽君指了指跟在后面慢慢走过来的张铁军:“还有两瓶酒,都是他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