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在平江郡城东的冶铁厂内，却依旧灯火通明，远远的便能闻到焦煤燃烧的味道。
此时几百名劳工正围着冶铁厂内，近百座椭圆形的炉缸进行着生铁的提炼。
鼓风的，添煤的，打铁的，场面热火朝天。
这时，从冶铁厂的仓库后门外，驶来了一条由马匹牵拉的货车组成的长龙。
各自皆是只点了一台小小的硬纸灯，近处能看见，但隔远了就会如豆大的萤光一般难以发现，细细数去竟有多达三十几辆。
并且给每匹马都套上了一个藤制的嘴罩，整条车队全都悄然无声，像是刻意不引起她人的注意一般。
仓库里的装卸声持续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将三十多辆马车装满妥当，随后便调转了头，向着城南的方向无声的驶去了。
夜色中，在一处房脊之后竟幽幽的冒出了两双锐目，看着车队驶离的方向狐疑的说道：
“走，跟上去！”
......
两名身着墨色劲装褶裙的蒙面女子，跟着车队来到了城南的码头，微弱的火光中见码头边已经停靠着好几只货船。
趁着天黑，加上此时那群人故意将照明放暗，所以两人很轻松的便抓住机会混上了一辆货船，找了一处无人问津的角落躲藏了起来。
这次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货船才终于起锚开行。
今晚的云层密不透风，所以除了移动的船体外几乎看不清周围的一切，看向岸边的蓬草芦苇也都只是鬼影。
船的速度很快，也没有升风帆，二人猜测船应该是顺流而行，那就说明她们此刻正向着出海口的方向行驶......
几条货船在一片墨色中悄然前行，穿过了无尽的黑幕之后，前方终于出现了几粒悬浮在高处的豆大般的火光。
驶近一看，才发现那居然是一条大型的海船，船身的高度得有四丈有余，上面的风帆更是吓人，一叶便比这些货船都还要大几倍。
这说明她们已经来到了出海口......
“殿下猜得果然没错，这贪官竟然真的在用海船将生铁运走，这样在陆地和运河内我们就发现不了她们的行踪了！”
此地已经远离岸边不必再隐藏，所以四周便接连点燃了火把，照亮了大大小小的船身。
那两名蒙面女子躲在了一处杂物堆旁，正好规避了裸露的视线，有了火光的映照，两人正好可以清数这次运输的生铁箱数。
这时，一声狄语从那条海船上传来，两人皆是一惊。
小心探出头去，发现那船头上竟然站着一名身着羊绒灰服的北狄人。
在她旁边还站着一人，那人两名女子认得，乃是蒋府的那个管家，正操着一口狄语同那狄人相谈甚欢。
“舒姐，这帮狗杂碎竟然和狄人有勾结！！”
两人从接到任务以来，便以为这只是一起常有的贪腐走私案，结果到现在才知道这伙人的买家竟然是狄人，这可不再只是会抄家下狱的贪案，而是要被株连九族的叛国重罪。
两人终于意识到这趟调查不简单。
那管家手中的账册引起了其中一名蒙面女子的注意，小声的对着身旁之人说道：
“小宁，那本册子应该就是这帮人与狄人交易的直接证据，咱俩待会儿见机行事！”
“好！”
......
生铁转卸完毕，大型海船装载着六十几箱生铁向着北方海域驶离。
运货任务完成的几只货船，便载着从海船上搬下来的十几箱白银重新调转了船头，熄了火把再次在夜幕中返回码头。
“李管家，最近这狄人的胃口是越来越大了，她们买生铁回去干什么啊，难道和我们南边一样要打农具耕地不成？”
一名粗糙的老船工仗着自己的船龄大，便对着身旁的管家问道。
听此，那李管家只是发出了一声冷笑，看着手中账本上惊人的数字默不作声。
随后见那老船工仍旧是不依不饶的多嘴询问，便终于蔑了眼，开口道：
“我说老吴啊，我劝你还是别问了，有时候知道的多了反而不好。”
“再说，你家里的儿媳不是又要生了吗？这每次出船的船费那可是你平日的三倍多，所以管好自己的嘴安心拿钱养家人就是，不要去关心那些不值钱的事，知道了吗？”
见李管家脸上皮笑肉不笑，那老船工只觉嗓子干涩，一滴冷汗从苍白的发梢中滴落后，她终于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惧意，连忙摇着头回答道：
“是是是...李管家说的是，老朽一时嘴贱，以后再不会多问...”
夜风带凉，那李掌柜便准备进去仓内休息。
可这时一声木板掉落的声音却从里面响了起来，在这一片悄然中显得十分突兀惊耳。
“该死！”
名叫小宁的蒙面女子因为天黑，在准备上前之时却不小心碰到了一块倚靠的木板，这声响动让船上的人立刻躁动了起来。
“姐，怎么办？”
“撤！”
另一名蒙面女子见此脸上闪过一丝遗憾，随后便果断的踢开了仓门准备撤离。
可等打开仓门的一刹那，一把刀却向着她当头劈了下来。
蒙面女子训练有素，当即凭着本能的反应侧身躲过，然后紧跟着朝前一脚，便将偷袭之人给踹飞了出去。
可等两名蒙面女子都从里面出来准备一起突出去时，船舱的四周却一下子火光四起，明晃晃的火光将两人暴露得一览无余。
并且随着那李管家的一声冷酷的号令，一只粗大的鱼叉便已急射而来，前面的女子躲闪不及，被带着铁链的鱼叉给直接刺穿了肩膀。
“姐姐...！！”
身后名叫小宁的蒙面女子见此连忙挥刀去砍那鱼叉尾部的铁链，可无论她怎么用力却都无济于事，根本砍不断。
“小宁快跑...”
“不...姐姐...我救你...”
被射中的女子见自己已经无法逃脱，见那船上的发射台又对准了身边的小宁，便使出了最后的力气将她推入了水里，一个水花之后便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中。
“快搜，别让那人跑了！”
李管家冷着脸对着周围几条船的船工说道。
然后来到被鱼叉刺中的蒙面女子面前，见其被鱼叉刺穿的伤口已经血肉模糊，不由嫌弃的皱了皱眉头，冷言问道：
“说，你的主子是谁？！”
“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说了便可免你一死！”
剧烈的疼痛下蒙面女子仍旧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听了那李管家的一番询问之后，只是看了眼胸前的兰花标识，随即便下颌上咬，火光下便见面罩竟然成了暗红色。
“不好！”
“快让她住嘴！”
李管家连忙让人掐住了女人的嘴，可为时已晚，扯下面罩之后便见女人已经咬断了舌头。
船上没有大夫，这般重伤显然是没救了。
逃走之人没能找到，李管家看着这名悍不畏死的墨衣女子，心里有些莫名的发凉。
“抛了她，这里离出海口不远，不一个时辰便能冲到海里去！”
没了利用价值带回去也是麻烦，便让人将之抛入了河内，随后便熄了火把向着城南码头的方向驶去。
船已经走远，躲在岸边芦苇丛的小宁将被抛入河中的女子给捞了上来。
吹开了火折子见其脸色惨白，身负重伤，小宁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连忙背着女子向着城里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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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殿下，派去的兰卫回来了！”
在兰卫都统身后，单膝跪拜着一人，二皇女转过身见其全身湿透，身上带着血渍，便问道：
“怎么回事？”
那名叫小宁的兰卫压抑着自己的哭腔回禀道：
“禀殿下，我姐妹俩昨晚蹲到了冶铁司走私，发现和殿下的猜想一样是趁着夜色偷运出海，并且...还在转运的海船上发现了狄人，这冶铁司和北狄人串通勾结，做了叛国的交易...”
“我和姐姐准备去偷那交易的账册，结果却因我的失误被她们发现了，我姐姐受了重伤，求殿下救救她...”
小宁禀报得凌乱断续，甚至还带着哭腔，这可不符兰卫的行为要求，这让在一旁的兰卫都统吓得对着她直瞪眼。
上面的卫瑛听此脸色一沉，结果果真如她所料，这帮畜生为了钱已经毫无底线可言。
对着兰卫都统说道：
“让卫医尽全力抢救，无论花多大代价也要把人救回来。”
“是！”
小宁听此也连忙磕头叩谢。
随后剑眉冷峻的卫瑛，对着下方的兰卫都统凝重的说道：
“还有，无论如何也要把那本账册拿到手，这是证明蒋氏叛国定罪的直接证据。”
随后补充道：
“要不惜一切代价！”
“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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