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诏新弹入仕冠,重来轩陛望天颜。
皇试放榜的第二天,按规矩,女帝邀请了文武百官,于琼林苑为新科进士设宴。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人生四喜中最得意的莫过于此时。
前来赴宴的新科进士们皆身着新装,满面春风,已早早的入内等候女帝和百官的到来。
按照惯例,今日的状元娘白雨柔需身着红装,而榜眼和探花则是青色和玄色衣裳,皆是由京城的皇商所裁制而成,华冠丽服,独具匠心。
白雨柔的状元红在这苑内显得格外耀眼,不多时便有大大小小的官员前来祝贺。
“白状元真是气质非凡呐,早已听闻平江郡出了一位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的大俊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呐~~”
“然也然也,这位大人所言极是,相比于俊美的容貌,我更加佩服的是白状元满腹经纶的才华,写的文章大气凛然,不着一字,尽得风流哇~~”
“是极是极,白状元才貌双全,我家小子早已对白状元仰慕已久,想让我邀请白状元到府上一叙呢~~”
“......”
初出茅庐的白雨柔此刻就如一个职场小白一样,面对诸多陌生又热情的夸赞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和手足无措,不知该做何反应何回答。
幸好略懂世事的沈梦寒,及时的为白雨柔解了围。
“各位大人的英名,我和雨柔也都早已听闻,能得各位大人的赏识实乃我等小生荣幸,以后还得多多仰仗各位大人的照顾和指点才是~~”
听到此话,众人这才注意起了旁边的青衣榜眼来,只是热情明显没有面对白雨柔那般高,看了其一眼后便又对着白雨柔说道:
“那是自然,白状元如若不弃,到时候可到我府上一叙......”
众人言语之时,只听一声宦官的尖嗓传来,高喊道:
“女帝驾到——”
听此场内瞬间安静下来,文武百官各立左右,新科进士则立于其后。
话音刚落,便见女帝身着一身明黄色的凤凰来仪黄袍缓步走了出来,坐在了凤椅上。
对于坐在后面的一众进士来说还是第一次目睹女帝的真容,不由正襟危坐,面色肃然。
白雨柔作为状元,所以位置还算靠前,可以看到女帝举手投足间皆带着帝王的威严,只是已年过半百,身形已略显佝偻,皓首苍颜。
“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人朝跪,女帝则齿落舌钝般回应:“平身~~”
“谢陛下~~”
众人参拜完毕,相国崔卉这时才姗姗来迟,脸上虽现着惶恐,但举止却随意,对着女帝站着行礼道:
“微臣来迟,请陛下恕罪。”
这一幕让白雨柔看得惊奇,在认知里这实属不敬。
和身旁的沈梦寒对视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讶异,随后看到绝大多数大臣们平静的反应之后,二人心里也猜出了几分。
这时与女帝邻坐的一名年轻女子猛身站了起来,对着崔相国愤然呵斥道:
“崔相国来迟不说,为何不行跪拜之礼?!!”
今日新科进士全都在场,一国之相竟然公然对女帝无礼,这是对皇权的公然挑衅。
白雨柔看去,见其身着皇室衣装,英挺剑眉,黑眸锐利,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浑然天成的帝王之气。
回忆其坊间的描述,白雨柔猜测其应是二皇女卫瑛。
听此,崔相国双手闲握,充耳不闻一般微低着头不作反应,显然是不把二皇女放在眼里。
崔相国身后的几位大臣也学着样子沉默不语,只有末尾的几名武将无奈的气胀了脸。
见此,二皇女更是气甚,正欲再度开口之时,昏睡般的女帝这才终于开了口,语气慵懒的道:
“无碍无碍,相国为朕和百姓殚精竭虑、鞠躬尽瘁,来迟无妨。”
“相国年事已高,行跪拜之礼多有不便,朕早已恩准免了,瑛儿不可这般无礼。”
听见女帝对此这般纵容,二皇女卫瑛一脸震撼。
“母皇!”
女帝微举了手,让二皇女无奈闭上了嘴,说道:
“今日宴请我朝新科进士,你等无需多言。”
二皇女只能不甘的坐下。
而坐在另一边的大皇女卫姬见二皇女吃瘪,不免冷笑出声。
“鼎甲三人何在?”女帝开口问道。
听此白雨柔和沈梦寒以及一位来自蜀郡的探花连忙上前。
“三位鼎甲乃此次新科进士之魁首和榜样,朕对你们寄予厚望,望你们怀德守慈,廉正奉公,忠君爱民,用你们的才学报效国家。”
“臣遵旨~~~”
随即女帝再次问道:
“既然你三人为此次皇试之表率,那朕想考校你等,为国为民你等可有什么建议要提?”
指了指,表示从探花开始。
“陛下,小民来自蜀郡,我的家乡常年洪灾不断,今年的雨量甚大,小民斗胆恳请朝廷拨款修坝,以防成灾。”
众臣听此皆是微微颔首。
女帝的这个问题对于新人来说可不好回答,回答轻了不能显示自己鼎甲的身份,回答重了触及了在座大臣官员的利益那就落得一个罪人的下场,以后在这官场就别想混了。
这位蜀郡的探花回答得可谓漂亮,只是谈及自己的家乡,小心的避开了隐藏的禁区,不仅为自己在蜀郡立了名,更是因此获得了君心。
上位的女帝脸上写着满意,目光看向了青色榜眼沈梦寒。
沈梦寒见女帝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不由紧张一栗,思考了半息便带着一丝惶恐的说道:
“陛下英明神武、威仪天下,勤勉为政,深受万民景仰......”
听此,周围传出几声憋笑,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沈梦寒身上,连上位的女帝也往前端好身子直直的看着她。
这让沈梦寒更为紧张,稍稍呼了几口气之后让自己镇定下来,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崔相和诸位大臣勤政为民,清廉居正,陛下万寿无疆,恩泽天下,我大墨已是凤引九雏、海晏河清;千里同风、四海升平..
“哈哈哈~~~~”
话音刚落,女帝便已开颜欢笑,下面的群臣也是轻笑不已。
对旁边的崔相问道:
“爱卿觉得此女所言如何?”
崔相国虽相貌苍老但反应却不慢,连忙回复道:
“青衣进士所言句句真言,皆是瞻仰陛下荣光。”
女帝听了崔相国的回答,心情更是愉悦,连笑着好一会儿方才停歇,看着下面低着头的沈梦寒很是顺眼。
此刻的沈梦寒恭谦着姿态,手心已经快要捏出一把汗。
虽然她有点答非所问,但是沈梦寒知道自己这次是拍对了,心里的战栗竟瞬间变为了一种莫名的爽感,让沈梦寒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刺激。
只是抬头之时,无意和二皇女对视了一眼,见二皇女盯着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嫌恶和鄙薄......
“状元娘的提议又是如何啊?”
被沈梦寒拍爽了的女帝有些意犹未尽,表情难得的活跃的看着白雨柔,脸上的意思仿佛在说快用你肚子里满腹的才学夸赞朕。
白雨柔犹豫了一下,随后朗声正言道;
“启禀陛下,此次皇试小民能状元高中,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刻苦攻读,此外还是因为自己的来自于锦绣繁华,未经战事的江南之地。”
“皇榜公布之后小民留意,来自北方深受北狄侵扰的云中郡,榜上进士十不足一,由此可见云中百姓仍旧深受北狄之害。”
“北方狄人狼子野心,我朝万不可麻痹大意!”
“所以小民以为,我朝不能一味的做出妥协,示北方蛮狄以软弱,应强军备武,以强硬的姿态回应一切来犯之敌!”
此话一出,全场哑然,全程面色冷然的二皇女眼神一亮,而女帝的和颜悦色则僵在了原地。
“完了!!”沈梦寒心里气叹,这白傻子还是没听她的。
听完此言后的崔相国也是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回头冷眼看着一脸正色的白雨柔,随后吐信一般发出了桀桀的冷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