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凌不疑同往常一样入宫上朝,梁邱飞盯着两大黑眼圈偷偷瞄了他好几眼。
发现他家少主公精神抖擞,比以往看起来还要英姿焕发些。甚至还能发觉那时不时翘起来的嘴角。
阿飞眯着眼睛打哈欠,偷偷问他哥:
“昨夜少主公顶着月光,在院子来来回回溜达了大半宿,我愣是在外面陪了半宿。困死了!”
“这是又打架又兴奋的。少主公,病了?”
当然,梁邱起用往常一般看白痴的眼神回敬他弟:你问我我问谁去???
……
朝堂上,诸位大臣分成两列位于崇德殿下方,文帝则端坐于正堂的金銮御座上。
我往前稍稍走了一步:“陛下,曦禾有一事启奏。”
文帝闻言正了正身子。
“曦禾要揭发城阳侯次子凌峰,于弘农郡一带欺占良田,奴役百姓……”
这内侄举报姑父的儿子,满朝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凌益上前:“卿越,你这是何意,是否因为上次华清池的误会?就算记恨姑父,也不必如此污蔑我的峰儿吧!”
“是不是污蔑,姑父心中自有定论。”
左御史举着那谏言牌子插嘴道:空口无凭,郡王总要拿出真凭实据来,我等才可以信啊!”
“左大人怎知本王没证据?”我说罢转身朝着文帝:“陛下,此为凌峰在弘农郡欺压百姓的证据。”
“所圈良田万亩,却也只向官府录了二十丁。弘农郡府衙的鱼鳞册皆在册记录。”
历来开垦田地耕种,都要将人丁田亩记录在当地府衙的鱼鳞册中,而如今这上万亩土地哪里是二十个人能开垦出来的?这分明是隐丁逃税。
文帝翻着那道折子,顿时怒砸到了城阳侯的脸上:“凌益,看看你那次子干的好事!”
凌益看着那折子,扑通一声跪地:“陛下,前段时日臣府上来了一位门客,同臣次子私交甚好,从那以后臣那次子整日钻研这农耕之道,臣以为他这是收敛了心性,今日可见臣那次子定是受之蛊惑,被人利用了啊!”
这些年凌益在朝中结交的同党连忙上奏道:“陛下,这凌小侯爷毕竟还未入仕,对律法暂不通也情有可原,一时不慎受歹人蒙蔽,还望陛下开恩。”
廷尉府纪遵一向是秉公执法,跟随其后的袁慎亦是一样,他上前道:“陛下,律法不可悖,做便是做了。”
太子觉得这是凌不疑的兄弟,连忙出言劝解:“父皇,凌小侯爷或许是听信了谗言,并非是其本意……”
“皇兄。”三皇子面无表情打断道。
“赏不劝,谓之止善,罚不惩,谓之纵恶。”
他说罢朝着文帝抬手作揖礼: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儿臣以为,父皇应加以严惩,以儆效尤。”
那几位与凌益交好的大臣,也朝着文帝作揖:“陛下,城阳侯这眼看着就要成为汝阳王的亲家,此事不宜过大,还望陛下看在汝阳王的份上开恩啊!”
“怕是诸公搬出汝阳王也救不了他。”大殿内冷冷的音色再次响起。
我说罢朝着文帝跪下:“凌峰在弘农郡可不只是欺占良田。”
“前些时日,曦禾的人在弘农郡意外救下家住半阳村的农户陈焕。据了解,凌峰看上了陈焕之女素莲的美貌,强占素莲为妾,致其受辱自尽。”
“好大的胆子,朕要当面问问他!”文帝看向曹常侍:“宣凌峰觐见!”
不多时,凌益次子被带了上来。
文帝审视着他:“你可有话要说!”
凌益次子跪伏在大殿内:“陛下,臣冤枉,冤枉啊!那女人不过是臣在外的露水情缘。本就是你情我愿一事,事后是那素莲生了攀附之心,甘愿卖身为奴就为入臣府邸,还处处纠缠臣,逼臣娶她。臣不愿,她便以死相胁。还望陛下明鉴!”
他为自己开脱竟这般颠倒黑白,倒打一耙。
一番争执,双方各执一词。
左御史上前: “这男女之事,怎可说的清,如今那陈氏已死,曦禾殿下,单凭你简单的一句话,怎替她证明呢!”
“不信,诸公大可派人去弘农郡查一查,便可得知,究竟是不是你情我愿。”
左御史又道:“弘农郡因良田一事对凌小侯爷尚有意见不说,他们怎可能会说实话。”
“好。”我看向凌益次子:“凌小侯爷,你方才说素莲是自愿卖身入你府中为奴?”
凌益次子咬死道:“自然是!”
“那敢问素莲身契何在?”
“这……”他犹豫了半响:“侯府几日前不慎失窃了,那身契刚好在其中。”
“先不说城阳侯府守卫森严,那侯府中可是有上百奴仆身契,为何只单单丢失了那一本啊?再者,一个逝者身契要来还有何用?”
“凌小侯爷,你这话又有几分可信?”
我说着,从怀中抽出那个折子:“此为素莲身契。”
“陈氏素莲实为清白人家,因不堪受辱,屈于强权之下,走投无路间,故而,投井自尽!”
这声铿锵有力,在大殿内徘徊许久。
凌小侯爷拽着凌益的衣摆:“父亲,救孩儿,父亲救救孩儿!”
“混账!”文帝龙颜大怒。
“凌峰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与汝阳王府婚事就此作罢,即日起,弑夺其爵位,发配边疆吧!”文帝摆了摆手。
闻言,我猝然抬起了头,如此数罪,竟只是发配!
我攥紧了拳,指甲掐地手心生疼。
就在这时,手背上附上了一丝暖意来。凌不疑趁众人不注意,握住了我的拳头。
自始至终,他并未发一言。哪怕是自己弟弟被我揭发。
可谁知太子竟还欲求情:“罚…是该罚,可这是否罚地有些过重……”
“罪至重而刑至轻,庸人不知恶矣,乱莫大焉。”三皇子跟着道。
“昔者武王伐有商,诛纣,断其首,县之赤旆。夫征暴诛悍,治之盛也。”
三皇子说着眼底透满冷意直直射了过去:
“今有人命在先,皇兄仍以为罚犹过重?”
一番道理,太子被怼地哑口无言:“这…这……”
凌益一耳光抽到了他那次子的脸上,他处心积虑,和皇家联姻,竟就这样被毁了!
……
出宫的路上。青墨还在唏嘘:
“照此情形来看,凌将军应是站在殿下这边的。”
“或许吧。”
“不过属下总算知道了殿下先前为何非要拿到素莲的身契了,仅凭欺占良田一事,城阳侯果然拿汝阳王做筏子。”
“可现在拿到了也无用了。”
青墨不解:“这都发配边疆了啊!”
“还不够。”因为,凌家血脉还在!
“你可知陛下为何不杀他。”就在这时,这声清朗地嗓音在后方响起。
袁慎踱着步子,不紧不慢朝我走来。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
“帝王之术,一向如此。”袁慎道。
从今日凌益结交的那些党羽可以看出,文帝要朝堂稳固,就不会真的去杀诸侯的儿子。
他始终念及凌益当年跟随霍翀护佑孤城有功,始终念及凌益曾是霍翀的亲家,又或许是念及凌峰是凌不疑的兄弟。
袁慎话音又是一转:“只是我很好奇,城阳侯不是你的姑父吗,为何那般恨他?”
跟前人的侧脸稍稍扬起,绝美的弧度在阳光点缀下,尤为好看,清透的如同瓷器。他甚至都能看清她脸上淡淡的绒毛。
袁慎只见对方清浅一笑 ,答道,
“因为,我就是这般的生性凉薄啊。”
作者:"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个说法在这个朝代其实要实现是很难得,但是这是三皇子的人设,所以大家看看就好了,不要深究哈。"
作者:" 就很喜欢三皇子在朝堂上用诸子百家,先贤教诲,各种怼太子,那副严厉公正,不近人情的样子,我觉得他好有魅力~毕竟他有帝王之才啊~"
作者:" 这个副本很重要,女鹅渐渐要对凌不疑的身份产生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