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贤殿内，一切基本已经置办妥当。
供桌上摆着香炉和贡品，四周燃满了蜡烛。除了中央的牌位外，正上方还挂着一副画像。
画像上的人身着重甲，高大挺拔，手扶佩剑，威风凛凛。面容刚毅又坚定，和我记忆里的阿父如出一辙。
宣神谙正在嘱咐宫婢殿内一些细微琐事，偶然间侧头见人盯着那幅画像一动不动。
“每个人都完全不能体会和接受失去亲人的痛苦，但是每个人都会面对失去亲人。”宣神谙走上前看着我：“曦禾，如霍将军那般极好的人，他的在天之灵定会保佑你与子晟的。”
“皇后可觉得凌将军愈发像阿父了？”
宣神谙和蔼起来：“是啊，都说外甥肖舅。瞧着子晟如今的样子，倒是和霍将军极为神似。”
“……”我想若阿狰兄长还在，便是与凌不疑一样，都是威风凛凛的将军。
供台上的蜡烛烧的呲呲作响，暖黄色的烛火，如同十五年前那日午后的阳光。
靠窗的厢房内，小女孩扑在书案上，正焦头烂额间，突然一身浅蓝色衣裳的小男孩从窗户翻了进来。
“阿兄！”小女孩鼻尖还沾了一点墨汁，配上那双水汪汪的眸，活脱脱像只脏兮兮的小花猫。
“嘘，小声点，若被阿父阿母发现就不好了。”小男孩说着将怀中的册子摊开。
“这是什么？”小女孩好奇，只见上面画满了各式各样的图案。
“这是《六韬》的释义，以文字配着图画，媆媆明白其中的含义，就更容易将《六韬》背熟。”
小男孩说着摸了摸女孩的头：“阿兄方才经过后院那颗杏树，发现那些杏果如今长得又大又圆。”
“阿兄这就和阿狸一起去给媆媆摘杏果。”
“那阿兄何时回来？”
“等媆媆背会这一篇，阿兄就回来了。”
“真的？”
男孩弯了弯眼睛，曲起食指刮了一下女孩的鼻尖：“当然，阿兄何时骗过媆媆？”
可是…他还是食言了。
我背会了那一整卷《六韬》。甚至熟读了所有兵书。后来，兵家之法都能倒背如流了。
阿兄却始终没有回来。
“啊！”就在这时，偏殿突然传来一阵惊呼。接着三公主暴躁地音色响起：“还不快起来，你们要压死我吗！”
三公主此刻正无比狼狈地倒在地上，身上还压着三名宫婢。而在她身后不远则站着程少商和太子妃二人。
宣皇后很是担心，连忙道：“快将三公主扶起来。”
几人拉扶间，我正瞧见三公主裙下的一抹艳红。还有她脚边洒落的那些贡丸。再看程少商手里正捧着装满贡丸的托盘，心中已经明了。
方才三公主见程少商与太子妃站在一起，便又对着她们二人冷嘲热讽了一番，少商趁她转身不备，将贡丸撒到了地上，才有了这一幕。
“原来你们都在这儿，那现在就开始吧。”这时，文帝从外面走进，身边跟着越妃，凌不疑以及一众皇子公主们。
众人移步到灵位前，文帝携着一后一妃于画像前站定，身后跪着一众皇室子弟。
凌不疑与我则跪在灵位前，程少商捧着香粉等祭拜之物在旁侍奉。
“霍兄，朕思你十五载，你却不得入梦，都怪朕当年，没有及时救下孤城。朕当真是有愧于你啊！”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斯人已逝，也就不得为辩了。”
“凡我文氏子孙，日后，要牢记今日之荣耀，是霍氏给予我们的。”
“为霍氏家族，上香，祭奠！”
文帝一声令下，我与凌不疑叩完首后，便是皇子与公主们陆续上前行祭拜之礼了。
一切都循规蹈矩的进行着，直到三公主上前祭拜，她故意将那香灰对着少商脸上吹了一口。随即装模作样提醒道：“哎呀，少商妹妹，这香粉容易迷眼，你可小心点。”
就在三公主起身之际，身旁的烛台随之而倒，火苗燃上了衣角，迅速往身上卷去。
三公主急得大叫：“啊！快，快灭火呀！”
而这一切，不偏不倚正是程少商做的手脚。为了回敬三公主，趁她磕头之际，少商将其衣服上的配饰绕上了烛台。
我突然想起了方才三公主摔倒时藏在衣服下方的一抹艳红。
“三公主，若不将外裳脱去，恐被烈焰灼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