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皎皎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曲挽宁不住皱了眉。
她怎么会来？
“皎皎参见父皇，参见各位娘娘安——婠婠病了吗？父皇，我想见婠婠。”
看到自己女儿来了，顾景行现在却没什么心思陪女儿，满宫都知道方晴和曲挽宁关系恶劣，几乎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静妃又和曲挽宁交好。
方晴的孩子，怎么会来看顾婠婠？
可看顾皎皎的样子，并不是虚情假意，她才四岁，哪有那么多鬼心？
软了些语气，问道：“皎皎是自己来的吗？奶妈呢？”
顾皎皎知道顾婠婠生病了，更是着急：“父皇，你就让皎皎去看看婠婠姐姐吧。皎皎可是逃出来的。”可不，一身灰尘，满头大汗，哪还有公主的样子啊！
曲挽宁暗暗观察在场几人的反应，静妃满脸震惊，看来，静妃也不知道顾婠婠和顾皎皎私下有来往。
两个加起来不到十岁的小孩，怎么可能瞒着大人来往？
有问题……
顾景行拗不过女儿，还是放女儿进去了。
刚进屋子，意想不到的事就发生了——张贵人竟然又开始打喷嚏咳嗽！
问题出在顾皎皎身上！
顾景行牵着顾皎皎的手一顿，和曲挽宁对视一眼。
“二公主，你婠婠姐姐睡着了，咱们不要打扰她，去院子里等会好不好？”
顾皎皎懵懂地看着曲挽宁，母妃总私下骂这个女人，骂得可难听可难听，可是顾婠婠总说，锦贵人人美心善还会玩玩意儿，是个有趣的人。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相信谁，因此有些不敢接近曲挽宁，但也不想打扰顾婠婠睡觉，乖乖跟了出去。
顾景行朝曲挽宁使了个眼色，曲挽宁会意。仔细检查顾皎皎身上的配饰。
一靠近，一股香味便钻入了她的鼻子。
正是栀子花无疑。
她不觉得二公主有此番心计，必然是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
这么一来，所有的事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顾婠婠先天咳喘是真，但却远远没有严重到久治不愈的程度。
只是，那背后之人不知从何发现，顾婠婠竟然对栀子花有严重的过敏。
恰好静妃爱种花，满院子香气芬芬，可以很好地掩盖栀子花的香味。
因此，每年在栀子花盛开后，便有人取了栀子花的花粉来投毒，从南方送来，恰好就是每年的六七月。
而顾婠婠，此次却意外跟随南巡，那暗中操作的人没了操作的时机，于是一路上风平浪静。直到到了扬州，直到两个孩子有了接触，便利用的孩子之间的相处和赠礼，给顾婠婠投毒。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静妃严加看管顾婠婠的时候，顾婠婠便没再犯病的原因。
若非张美人怀孕，身子敏感了许多，原本那少量的花粉并不能对一个健康的大人造成任何影响。怀孕了便不一样了。怕是顾婠婠到死，都只以为是旧疾！
曲挽宁犹如被一桶冰水由头泼到脚。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利用孩子来做出这样下三滥的事？
“皎皎，你头上这只白玉簪子，真好看，是谁送的呀？”
顾皎皎玩得正高兴，随口答道：“是母妃送我的生辰礼物。”想了想又道，“锦贵人也喜欢？我那还有一只呢，原本打算等婠婠生辰送婠婠的……”
顾婠婠的生日，在三日后。
在场所有人皆后背发凉，也就是哪怕大公主熬过了这几日的病发，也熬不过三日后顾皎皎的生辰礼物。
人一死，上哪查致病因素？
“喜欢，公主戴着真漂亮。”曲挽宁温柔地笑着，看着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孩子，竟然成了旁人谋害皇嗣的工具，竟也不由生出怜悯。
顾皎皎也大方，直接拔了送给曲挽宁了。
凤泽宫刚发现孩子丢了，满宫找，终于在未央宫发现了公主的身影。
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当即吩咐小宫女去通知主子，无论什么事，都不要承认。
“公主，怎么跑这儿来啦。奴婢给皇上、静妃、锦贵人、路贵人、张美人请安。”芙蓉恭恭敬敬跪下，却没得到平身的指令。
顾景行眼中全是愤怒，却还夹杂着悲伤。
为什么要利用孩子……
婠婠，只是个公主啊。
静妃路贵人留在未央宫照顾孩子，张美人身子累，又有些过敏喘不上起来，便也回自己院子了。
顾景行让下人把二公主带去养心殿歇息，看来，他今天得去见见这个……方妃了。
曲挽宁一路陪着，也没说话，到了凤泽宫门口，更是主动停下来。
“皇上，我在这儿等你。”
凤泽宫内，一如往常的金碧辉煌。
只是已许久没再来过了。
依稀记得，方晴刚进宫的时候，是那样纯真无邪，明艳动人。
出身又好，长得漂亮，一进宫就十分受宠，他当时就把这个最好的宫殿赐给了她。
凤泽宫。
受凤凰恩泽，福气绵延。
方晴瘦了许多。
如今的身材，依然撑不起华贵的橘红色宫装。
可就是这套宫装，曾被顾景行夸过好看，她便总穿。
没想到她方晴，如今也过上这样，需要靠一件衣服讨好男人的日子。
顾景行入殿，方晴也没起身行礼，笑着看着他。
“方妃。”
“皇上，你以前总唤我晴儿。”
顾景行先前不通情爱，却懂帝王责任之所在，对后宫的女子虽算不得极恩宠，却也不赖。方晴长得漂亮，又会说话，在生育二公主二皇子前，还丢了个孩子。因此，对她总是别旁人好上一些。
可如今，他却喊不出一声“晴儿”了。
孩子，是他的底线。
“方晴，为什么要利用孩子做这种事？”
没想到方晴只是捂嘴娇笑：“怎么，皇上这就给臣妾盖棺定罪了吗？”
“给朕解释解释，皎皎的那只白玉簪。”
“臣妾送的生日礼物，小玩意罢了，有何不妥？”
“为何上有栀子花粉？”
“随意买的，觉得好闻就买了。”
“大公主对栀子花粉过敏。会造成咳喘。”
方晴跪在地上哭了起来，那委屈的样子，我见犹怜。
“皇上都是今日才知道的，臣妾怎么会知道？况且，臣妾是买给自己女儿的，又和大公主有什么关系？”
顾景行看着眼前的女子，似乎有些不认得她了。
原本，他对方晴却是存了些责任，这许多年下来，若说没有一丝亲情，也是不可能的。
哪怕是皇后，也不能触及他的底线，那就是戕害子嗣。
可她不认，哪来这么多巧合？事到如今，她全无悔改之心。
“皇上，臣妾当初也是被人害了孩子的！我们第一个孩子，是个小男孩，都已经成型了……呜呜呜呜，却胎死腹中，皇上你忘了吗……”
方晴还在哭诉。
顾景行却听不下去了。
“方晴，为何还要执迷不悟呢？朕给你换个宫殿，好好反省一下吧。恒儿和皎皎，你也不必养着了。”
“方妃，看管不力险置大公主重病，即日起搬出凤泽宫，移居清心殿，好好反省。”
如今的证据确实不能定她的罪，但让她禁足反省，还是足够的。
方晴不怒反笑，满脸挂满了泪痕：“皇上，你爱臣妾吗？”
顾景行一愣。
“朕是皇帝。”答非所问。但却已是回答了所有。
皇帝，是没有爱的。
顾景行！
当初是你要我入宫！
如今却又宠爱旁人！
你所珍爱的，所在乎的，所想留住的……
我……
都要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