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行眸色微沉,深邃的目光锁定在沉芙身上。
似乎想透过她清冷的眼睛,看清楚她的内心究竟在想什么。
“为何?沉自在如今是朝廷要犯,即日便关押了。”
“皇上,那是奴婢的父亲,奴婢跟随皇上回宫后,想必再难见父亲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奴婢。”说着,又重重磕了个头。
这些事无论如何都会被查出来,沉芙只是加快了进度,在合理范围内做了个最正确最冷静的决定。
沉自在的舐犊之情,令人动容。过了半晌:“去吧。”
“叩谢皇上。”
沉芙在御林军的陪同下,进了扬州的大牢。
原本因为欺上瞒下,又身负人命的沉自在,已褪去了身上的阴戾。
静静坐在大牢里的薪草之上。
眉眼一片祥和。
他所在的牢狱,算是相当干净的。并不见蛇虫鼠蚁。
可见狱卒并未苛待他。
甚至还有百姓送来的酒水和肉。
看到女儿来了,沉自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芙儿,你来了。”
沉芙的眼眶微红,独自走进狱中,直接“扑通”跪了下来:“爹……”
“芙儿,在皇上身边可好?”
沉芙抹了抹眼泪,并不打算把初次侍寝的事情告诉父亲:“皇上对我很好,爹,你看,我都能来看你呢。”
“芙儿,别哭。爹所做的一切皆不后悔,只要你幸福,我便无愧于梦娘了。”沉自在抬起手,给女儿擦去了眼泪。
梦娘是沉自在的发妻。
“好好地啊,芙儿。皇恩浩荡,爹也只被罚了十年。往后便帮不上你了,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不知为何,明明父亲只是在叮嘱自己,却觉得好似此去一别,便再也见不到了。
“芙儿,让爹再抱抱你。”
其实,沉芙如今已是皇帝的后妃。这于理不合。
可顾景行事先交代过,无论沉芙和沉自在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阻拦,只要盯着便好,保证两人安全即可。
沉芙流着泪,靠在沉自在的胸口。
好似年幼的时候,父亲也是这样抱着自己,那时候家里还很穷,母亲也还在。虽穷困潦倒,却是沉芙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候。
曲挽宁在院子品茶看书,听了小土豆打探来的消息。
“沉自在活不了了。”
芍药听着这么一句,却是没想明白为何。
明明皇上并没有判死刑。
……
凌晨,狱卒都已昏昏欲睡。
沉自在向来乖顺,对狱卒也客客气气,狱卒也没有重点关注他。
沉自在从腰间拉下腰带,挂在气窗的栏上,将自己的脖子送了进去。
“梦娘,自在来见你了……”
十年牢狱。
并不久。
可京城那位……
只要他活着,那芙儿的日子便不会好过。
好在,芙儿并不知道京城那位到底是谁。
只要他死了,便无人知道到底是谁……
次日,狱卒发现了沉自在自缢身亡。
顾景行听闻后暴怒,大斥狱卒,为何没看管好。
这是他揪住身后之人的线索!
如今,线索全断了……
想到昨日沉答应去见过,可询问之下都是父女互诉思念,并无任何有疑点的对话。
沉芙听闻父亲离世的消息,当即晕了过去。
别苑一片混乱。
或有人事不关己,或有人暗地嘲笑。甚至有人出言嘲讽,明着说沉自在就是因为某些人为了自己的前途,大义灭亲害死的。
沉芙伤心欲绝,在别苑中漫无目的地走着,恰好路过了一处池塘。
悲从心来,便打算就此了此残生。
池塘离曲挽宁的听雨苑并不远,恰逢她吃饱了出来散步。
听到池塘处传来“扑通”一声,本也不想管,可到底还是做不出见死不救的事来。
“芍药,去救吧。”
芍药也是江南女子,水性极佳,且院子里池塘并不深,救上沉芙不过轻而易举。
沉芙大口吐着水,可却怨毒地看着曲挽宁:“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我得不到皇上的爱,我想陪着父亲死还不行吗!”
曲挽宁嫌恶地看着爬在地上浑身湿透的沉芙:“后悔了,不然沉答应再跳一次吧,我保证当没看见。”
“沉答应,别辜负了你爹的苦心。”说完,便带着芍药走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如此谋划,竟然只是为了一个已经为爱痴狂的女儿。
若不是为了让女儿进宫,怕是沉自在此番也不必铤而走险吧。
沉芙忽然像被一盆冷水泼醒了。
父亲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不想她再牵扯进来。
她不能辜负父亲。
即使现在皇帝对她心有嫌隙,无比冷淡,但只要她努力一些……
身上的衣服,渐渐干了。
许久之后,沉芙起身,原本清冷的百合,此时却不再那么纯洁无瑕。
回到自己院子,芍药很是为自家小主打抱不平。
明明救了那沉答应,却不识好歹!反而还责怪起来。
“小主,你为什么救她?这不是多了个人来跟您争宠吗?”
曲挽宁却解释道:“见死不救我做不出来,无妨,不以为惧。”
沉自在虽犯了弥天大错,可从山茶等人的话语中却知道,沉自在对扬州贫困百姓,确实不错。
起码这几年再没饿死过人。
至于竞争……
多她一个倒也不多,左右后宫总是会进人的。
沉芙这个人,不难对付,缺点早已暴露了。
她……太爱顾景行了。
宫里传来消息,当初爬床的宫女李韵已怀有身孕。
虽然顾景行不喜欢李韵,可怀孕这件事,也算抚平了他心头的些许怒火。
扬州一切尘埃落定,安置好了扬州百姓。
在百姓们的拥戴护送下,顾景行一行人又将继续南下。
而庄嫔因为身子的原因,便被留在了别苑。
下一站,便是曲挽宁的家乡,熙城松阳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