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黑玉本就是有灵之物,乃是天降陨玉,此刻在浸染了两任主人的鲜血后,它仿佛是感应到了主人的诉求,开始震动不已。
三千道士此刻在山上山下齐声念:先天先地,元始祖。落死注生,生在此。玉皇心,鬼神皆避。急急如律令。
一遍又一遍,声声咒语,万千星光。
直至午夜,紫薇星在天空闪烁起来。
“成了,成了——”头发瞬间花白的清风道长在上林观的阵法中,喜色藏也藏不住。
百里沉渊此刻鬓角的白发也增加了,他苍白无力的看向清风道长,眼底流出了泪水:“成了?”
这一世的自己,也愿意舍掉三十载寿元?那是不是说,重来一世,十九岁的自己,爱上了姜嫱——
清风道长有些累的点头:“陛下,成了,姜娘子成功转世,这阵法开启,如天地之隔,天上一日人间四时过,只怕此刻,那一世的姜娘子已然再世数月了。”
百里沉渊听着,唇角是笑着的,他眼睛里却不断流泪:“太好了。”
百里沉渊看着清风道长的头发:“道长——”
清风道长笑着:“无碍,不过是用近毕生道术,一夜白头了而已。”
帝王至尊,他此刻却对着清风道长重重磕头。
“折寿,折寿啊陛下。”清风道长赶紧扶起他:“贫道可受不起。”
“多谢。”满脸泪水的皇帝看着他,笑着说。
清风道长见他这般,于心不忍的问:“陛下可想见一见姜娘子?”
百里沉渊不敢置信:“可,可以吗?”
“只有一炷香时间。”清风道长说:“看过之后,陛下便再不能与那一世的人有关,这一世,所有的事情不会再变,陛下需的按照答应我的,励精图治,还天下太平,不可再颓丧下去,误国误民。”
百里沉渊点头:“谨遵教诲。”
刺史府里,医馆许多个大夫各执一词。
“世子这是急火攻心,当扎针梳理脉络为上。”
“胡说,我摸世子脉象分明是体虚所致,当用千年老参大补。”
“你什么庸医,我看世子就是没病,应当是被什么邪祟给冲撞了,得找个驱邪的来。”
“————”
大夫们吵的不可开交,听的姜嫱直窝火,她走出去就说:“都给我出去,不会治就找个能治的来!”
大夫们见郡主发了火,赶紧默不作声的低头了。
韩覆是生怕百里沉渊在他这里出事,吩咐人继续去找大夫了。
而越悬廊也是紧皱眉头:“我飞鸽传书让绵延过来,放心吧,世子吉人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越绵延要来,姜嫱稍微放心了些,因为她信任越绵延的医术。
此刻站在床边上的卫箭却一直打量着百里沉渊,只见床榻上的人此刻突然皱眉,似乎有痛苦的症状。
“嫱儿嫱儿,你快过来。”
姜嫱听着卫箭喊自己,立马就进去了:“怎么了?”
卫箭指着床上:“世子是不是要醒了啊。”
姜嫱坐到床边,看着百里沉渊这模样:“怎么像是梦魇?”
她话音一落,百里沉渊突然就睁开了眼睛。
姜嫱看他就这么醒过来了,立马笑着说:“世子醒了啊,你知不知道你这突然晕倒有多吓人,要是回去逸王责问,可谁都不敢担责。”
眼前的女娘,一身木槿花红衣裙,束着高髻,清美妩媚,眉心一点篮色海棠花钿,娇俏动人。
百里沉渊就这么看着她,看着看着,眼睛便红了,他面容依旧苍白,神色却是那般哀伤。
一滴泪在看着她的目光中滑落,吓得姜嫱立马站起来往后退:“你,你怎么哭了?”
卫箭也吓到了,这绝对不是他们世子会有的神色,百里世子怎么会哭。
那是胜天半子,骄傲意气的百里沉渊啊。
韩覆和越悬廊此刻看着坐在床上,眼睛里有泪水的百里沉渊,都愣了一下。
韩覆悄摸说:“看来,真得去请巫师了。”
越悬廊却目光深邃的看着越悬廊,心口有些异样,他竟然觉得此刻百里沉渊这模样他不陌生。
只是忽然觉得,心酸。
自己为何觉得心酸,越悬廊想不通这一点。
姜嫱看他还看着自己,缓缓掏出手帕让卫箭递过去:“不会是以为我害得他晕倒的吧。”
卫箭将手帕放在了百里沉渊身边:“哪个世子,你到底怎么了,说句话啊。”
百里沉渊这才微微移开了目光,看向了卫箭。
自己的那一世,他得知卫箭没有救姜嫱,所以命她自戕。
可是在她自戕后,庄蓝玉带着毒酒来找她,她说,是自己一直提醒卫箭小心姜嫱的。
庄蓝玉认为,姜嫱不是一个忠心之人,将来迟早害了他们的大业,就这般日复一日中,庄蓝玉对姜嫱意见极大。
庄蓝玉对姜嫱的恨,无关乎男女之情,只因为不喜欢姜嫱曾因为审时度便背叛,身为军人,最忌惮的就是自己人里有一个可能会有的叛徒。
就好比襄王到死才知道姜嫱已经背叛了他多年。
所以她影响了卫箭,使得卫箭犹豫了救姜嫱一事,失责而死。
而说完这一切的庄蓝玉,饮下毒酒而死,也劝百里沉渊放下。
见百里沉渊还是不说话,卫箭看向姜嫱:“世子不太对劲。”
姜嫱抿唇:“确实不太对劲。”
百里沉渊从回忆中回神,又看向姜嫱:“姜嫱,你过来。”
听到他喊自己,姜嫱莫名的走过去坐下:“怎么了?”
百里沉渊看着她此刻望着自己的眼神,有迷茫,又不解,也有几分关切。
可唯独,没有了爱。
百里沉渊陡然间便笑了:姜嫱不再喜欢自己了,真好。
这样,这一世的她才会真的快乐,她的未来里,不该有自己。
他只是她命运里,那根早就该拔掉的刺,她会长命百岁,会幸福顺遂。
这一切,她想要什么,他此世必定尽全力让她得到。
姜嫱歪头:“怎么又不说话了,世子,你莫不是在逗我们?”
百里沉渊唇角勾起,沧桑笑意:“怎么敢,姜嫱,你此生开心吗?”
姜嫱对于他这莫名其妙的问题也如实回答了:“从前不开心,现在开心,以后也会。”
“那就好,要永远开心。”这样,他就放心了。
再回自己那一世,就算余生暗无天日,只要想着她在此世是开心的,他也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