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前世，如梦中惊醒，又在梦中沉浮。
“不是她的父母，原来如此。”百里沉渊提着剑，他额角发丝一夜之间变白，神色苍凉，剑指二人。
柳青眉和姜谭业两人此刻浑身是血，地上铺满了百里沉渊审问家中奴仆，招供他们从小虐待姜嫱的口供证词。
百里沉渊忽而大笑:“她曾经同我说过，幼年艰难，所以拼命想过好一些，我还当是她想博我同情的手段，没想到，事实竟然比我想的还残忍，她既是你兄长之女，也是你血脉相连的亲侄女，为何那般对她，为何!”
姜谭业发抖到不能说话，柳青眉只得哭着说:“我我来说，姜嫱出生那日，我却掉了一个死胎，大夫说我很难再怀，我没想折磨她的，可是每次看到她，就想起我那未见天日的孩子。”
“所以，你打骂她，银针一根根扎进她的身体。”百里沉渊蹲下，随手捡了一张口供，眼中血红的看着:“你的孩子掉了，关她什么事？你从小非人一般训练她，让她引诱南阳城中的有势人家，让她一个女子以自己做交易，来给你们铺路。”
柳青眉满脸恐惧:“王爷，人死不能复生，你放过我们吧，她也不是死在我两手上的。”
百里沉渊却诡异的笑了:“说什么呢，我们的手上，可都沾了她的血啊。”
柳青眉瞳孔收紧:“没，没有，她是被襄王杀得。”
姜谭业看着此刻缓缓站起来的百里沉渊，只觉得如见恶魔，让他直接吓晕了过去。
整个殿内，很快就都是血腥味。
以及，割肉的声音——
一头白发的清风道长从上林观下来时，进入殿内看到这番场景，几乎要吐出来。
他干呕了几声，看到了在那边窗下擦剑的百里沉渊，
那男子浑身是血，正眼底悠然的看着擦干净了的剑，丝毫不管自己此刻的面貌是何等嗜血。
清风道长跨过两具尸体，赶紧跑过去:“王爷，你如今是个什么打算？”
百里沉渊冷然的撇了他一眼:“老道士——来做什么。”
清风道长:“自然是来劝你的，曾经让无数百姓奉为希望的那个百里沉渊如今在哪里？我只看到了一个浑身血腥，志气全无的杀神。”
百里沉渊在剑光里唇角冷笑:“或许，这才是我也说不定。”
清风道长痛心的叹道:“是因为姜娘子对吗？”
百里沉渊在提及姜嫱的时候，眉宇间才有活气。
“襄王的尸首，你将其挂在姜家门口整整一月，姜家上下你也一个个杀得干净，满堂朝臣也是死的死，杀的杀，王爷下一步又是要做何呢，好不容易打下北蛮，王爷难道要亲手把百里皇族毁了吗？”
百里沉渊却笑:“毁了才好，这天下，还有她的一份功劳呢，以百里家为她陪葬，有何不可？”
清风道长震惊的问:“百里家的百年江山基业，你要拿来为一个女娘陪葬？”
“道长可知道，当年东洲之战后，百里家就该把基业赔给她的，沈家全族被杀，女眷沦落青楼，这就是我那皇爷爷干出来的事，我欠了她，百里家欠了她，这才是应有的陪葬品。”百里沉渊说这话时，语气颓废如死水。
清风道长:“王爷这是生前不愿了解，死后倒是桩桩件件都查的一清二楚。”
此话，正是百里沉渊痛苦根源，他闭了闭眼，擦剑的手连同手帕，紧紧握住了剑锋。
他曾经从不信姜嫱真心，总认为那是一个算计得失的狡黠女子。
他不了解她的过去，亦不知道她曾那般痛苦过，这么多年，他只看到了她背弃襄王转投了他，一腔热血都在帮他助他。
明明多少次的动心，都让他觉得不耻，因为他压根不会认为自己是喜欢上了这么一个满腹心机的姑娘的。
因为不了解，所以肆意伤害她，拒绝她，如今，连她的命都救不回来。
他握剑的手鲜血翻涌而出，清风道长看的倒吸了一口气:“我道门自先祖皇帝起便有契约，时代守护百里氏，天师曾算得，百里氏若是亡，那天下必将生灵涂炭，也为此，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看着王爷毁了百里皇室。”
百里沉渊冷笑:“如今天下于我毫无意义，天下之事，我会尽数交给越悬廊，道长不必担忧天下大事。”
“不可。”清风道长言词严肃:“越复那是百年难遇的谋士之才，而非坐拥天下之才，岂能将天下交给他，若那般，不出五十载，世间便是生灵涂炭之相啊。”
百里沉渊听着，缓缓抬头:“道长连这也能算到，看来我是小瞧了道家啊。”
清风道长叹息:“是天师所算，非我，百里皇族气数还有数百年，不可强行断送。”
百里沉渊就这么看着他，目光里突然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他缓缓起身，放下了剑:“天师！弘一天师，是吗？”
清风道长:“正是，王爷还请振作起来，这天下还需要你，王爷还请择日即位，不该沉迷在悲伤之中，也不该再手染鲜血了，天下兴盛，全在王爷一念之间啊。”
百里沉渊却冷静的盯着他:“传闻中，弘一天师曾算出了许多天机，将其整理成册，于锦绣山仙去，要求道门中人维护世间正道，而清风道长你，是他唯一的弟子。”
清风道长听着他说起这事，眉头一皱:“我不及师傅万分，何必提？”
百里沉渊眼底疯魔一般的说:“错了，我看清风道长才是真正道法无边的人，否则，又怎会出现在这里劝解我？道长身上有拥护百里皇室的责任，所以算出我要覆灭皇室，你便急急忙忙来阻止，可见，若是百里皇室真的亡了，这天道轮回间，于你道教只怕也是变了天吧。”
被说出实情，清风道长不得不感叹:“王爷，确实是聪明的。”
百里沉渊:“我可以依了道长之言，登基称帝，还天下一个海清河晏，但我有一个条件。”
清风道长额角开始冒汗:“王爷有何条件——”
百里沉渊背着窗外天光，语气灼然:“我要你集道门众人之力，要她活过来。”
清风道长拂尘落地，他立马匍匐跪着:“人死如何能复生，王爷休要开玩笑。”
百里沉渊眼神笃定:“道门自有妙法，若是道家倾尽力量也无法逆转，那么百里皇室亡国，也不过是在顺应天道。”
清风道长跪在地上无法言语，许久后才说:“王爷，此乃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