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悬廊的目光始终在姜嫱脸上:“方才嘱咐卫箭那刻,我才从你脸上看出了些忧虑。”
姜嫱知道他想说自己始终波澜不惊的模样:“越大人,我不是处变不惊,是在这里,我最担心的,只有卫箭。”
越悬廊听着,也没再多说的点点头,然后一只手握紧了剑,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等出去,我有话对你说。”
越悬廊掌心很凉,姜嫱默然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杀手如同车轮战一般,对方是不把所有人都困死在这里不罢休的。
一直鏖战到黄昏之时,另一只援军陆续赶到时,百里沉渊等人已经冲破了一个口子,此刻援军截断紧追而来的杀手,让一直奋战的人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开始悬殊的人力让黑衣杀手节节后退,到夜幕降临时,仅存了十五人。
这十五人眼看着任务没有完成,纷纷服毒自尽。
百里沉渊带着满身血腥现在山道上,看到了迎面跑来的姑娘。
此刻的姜嫱在月色下有种凄美,她眼底关切的小跑到他眼前,在他露出了疲惫的笑意时,她越过了他。
姜嫱扶住了身上都是血的卫箭:“还好吧,卫樱桃——”
卫箭冲她笑着的脸瞬间尴尬,差点跺脚:“你叫这个名字的时候小声点!”
“哦。”姜嫱还拿袖子给她擦脸上的血:“辛苦辛苦,回去给你喝酒吃肉。”
卫箭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别擦了,多脏啊。”
姜嫱却不管,这可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合伙人,自己能不能有钱有权顺遂一生,缺了卫箭可不行。
卫箭见她还在擦,被逗笑了,然后笑了的同时,陡然间看到了对面投来的两道目光。
左边那道目露寒光,带着警告,是她的顶头上司百里世子。
右边那道冷冽沉默,带着不解,是朝廷新贵越大人。
然后这越大人转头问百里世子:“卫大人确定是女儿家?”
百里沉渊眯了眯眼:“本世子也怀疑了。”
卫箭:“——你们干嘛质疑我。”
姜嫱转头:“卫大人要是男儿身,那这天下男儿没一个能比得过他的。”
百里沉渊欲言又止,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因为卫箭感到危机。
卫箭哪里管这两个大男人的想法,看了身后举着火把的虎贲军:“我要清理一下这里,嫱儿你先去驿站休息。”
姜嫱在她这一转头中,火光映着她的侧容,那是一种英美,是卫箭才会有的气场。
此刻的卫箭,眼中有对战场的渴望,她看到北蛮人的鲜血时,眼睛是亮的。
没有了马车,姜嫱此刻只能骑马。
百里沉渊:“那我带她回去吧。”
越悬廊:“我带郡主回去。”
姜嫱听着两人又同时说话,转头看着他们,笑了笑:“越大人带我吧。”
百里沉渊脸色瞬间黯然,在血迹掩盖下,除了那不解的目光,没有人能看出来他此时神伤。
越悬廊牵来了马,扶着姜嫱上去后,自己便坐在了她身后。
两人在一群虎贲军的护送下,前往驿站。
百里沉渊收回目光,此刻不是儿女情长之时,他得顾全大局:“找到周瑾瑜的藏身地没有。”
一名虎贲军将领上前:“寻到了,没有打草惊蛇。”
百里沉渊点头:“我去看看。”
去驿站的路上,姜嫱还一直在算时间,她在南阳城消失了几日,百姓们必定很关注她的消息。
越悬廊见她心事重重:“在想什么?是不是不舒服?”
姜嫱:“我在想,到了驿站怎么找一个写话本的先生,我这大难不死的沈家遗孤,被那恶贼抓走机智逃难,这话本一出,我的名声还能在凄惨中添几分神秘,那大郡主铺子里的东西,只怕更好卖了。”
越悬廊:“……”
越大人近乎无法接话,他以为,一个小女娘经历了这般,此刻还是心有余悸,至少是忐忑不安的。
可谁知道她在想用名声博同情博生意。
他很是不解:“就不曾害怕吗?”
姜嫱:“昨晚倒是挺害怕的,尤其和那禽兽待在一起的时候。”
越悬廊骤然紧张:“周瑾瑜?他有没有怎么样你?”
姜嫱:“他都半残了还能怎么着我。”
越悬廊:“半残的意思是指——”
姜嫱回头解释:“就是他变成太监了,百里世子的手笔。”
越悬廊听着,唇角紧绷着的线放松:“他该受的。”
姜嫱撇了撇唇角:“到时候话本里把他这事也得给宣扬一下,让他天上的列祖列宗们看看自己生了一个什么样的孽障,真是断子绝孙啊。”
越悬廊叹息:“郡主,你是我见过最奇怪的女娘,说话做事总是出人意料,方才见过那么多的血腥都不见抖一下,此刻还能开玩笑。”
姜嫱听着,眉目笑笑:“方才死的,除了虎贲军,大多是想要杀我的人,那些人死就死了,我还想他们永不超生呢!而虎贲军因公牺牲的,自有朝廷给与抚恤金,因职责而死,他们死得其所。”
她又不是善人,人各有命,她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已经很不容易了,为何要在意别人生死。
越悬廊在她的话里再次震撼:“怎么拎得如此之清。”
姜嫱说:“因为我活的清醒啊,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越悬廊低眉,声音清冽的问:“那我呢,当初那般想嫁我,如今你又是怎么想的?”
姜嫱想了一下:“可能是为了圆一个梦吧,我梦想呢就是嫁一个长得绝顶好看,有权有势,又不花心的郎君,所以越大人你简直就是老天爷给我定下来的夫君。”
越悬廊握着缰绳的手收紧:“为何就不能放弃那些歪心思,若是你不用那些手段——”
姜嫱摇头:“越大人,平心而论,不用那些手段,我能那么快的接近你吗,但是现在说这些也是无用的,因为我现在也不打算嫁你了。”
越悬廊握着缰绳的手更紧了,在姜嫱说不想嫁他了的时候,他竟然会心口一抽:“因为我之前说的那些话,伤到你了?所以想和我划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