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我做梦也想覆灭魔族,因为我觉得,魔族就是一群无可救药的混账东西,它们残忍、无情、恶劣,对这个世界毫无用处,只会破坏和污染。与它们相比,就连水沟里的臭虫,也要比它们好上万倍,这样的东西根本就不该存在于世间。
直到,发生了那件事,让我对魔族有了新的认识,我的想法也随之改变。
我想风应该与你说过,悠来自于一个南方小国,那里远离战场,一直在我们道门的庇护之下,一向都很和平。那里的人无忧无虑,他们大概从来没有想到过,那里会有被魔族入侵的一天。
不仅是他们,就连我们也没有想到过。可魔族终究是来了,魔族绕过了极东之海与天南之海,在我们浑然不觉时,抵达了大陆西南,并从那里开始,入侵人族领地。
当时的主战场在东方和北方,我们的力量大多也都布置在那里,对于西南发生的事,我们是很久之后才知道的。那时,魔族已经覆灭了两个小国,并且开始侵占第三个国家。
当我知道这件事之后,我立刻放弃了主战场,赶往西南救人,在我赶到那个正在被入侵的小国时,那个国家已经被覆灭了一半,而魔族的脚步,却被拦在了一座村庄中。
我从来没有想到,我竟然会看到魔族之间的反目成仇,我更没有想到,我竟然能看到魔族保护人类。
那是一个非常平凡的小山村,当我赶到那里时,那场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有一个男人半跪在地上,用一根断掉的锄头,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他浑身是伤,伤口处流出漆黑的血液,还有周围护在他身旁的浓郁魔气,都显示着他并非凡人。我与魔族打了那么久交道,他给我的感觉再熟悉不过,那个男人不是人类,他是魔族,而且是一尊魔将!
四周魔气像是薄雾,证明有魔族刚刚在此陨落,而且数量不少,有很多的魔族围在那男人周围,警惕的看着他,却不敢上前。
那些魔族在害怕,它们忌惮中间的那个男人,哪怕他已经垂死重伤。
后来我斩尽了那些魔族,那个男人在见到我到来时,他看着我笑了一下,如释重负一般,随即化作魔气烟消云散,那时的他仅仅是靠着一口气支撑着自己,见到我时放下了心,便无法再支撑下去。
多亏了他,那个村子,除他以外没有任何伤亡。
后来我在村民那里打探到,那个男人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在这里定居,他自称是一个外乡人,流离失所,逃难来到了这儿,村民们看他可怜,就收留了他,让他住在村子西口一间茅草屋中,在此定居。
这样的生活过了一年多,然后,他与一女子相爱,随后便做了上门女婿,那女子的父亲见他憨厚老实,相貌也英俊,所以从不亏待于他,一家人其乐融融,倒是幸福美满。
但好景不长,刚过了两年,他的家中就出现了变故,他的丈人病死,家产又被不知哪里蹦出来的亲戚抢的干净,一点钱粮都没有给他们夫妻俩留下,他与他的妻子不愿多生事端,他便带着妻子回了村子西口,过上了贫苦生活。
夫妻二人相濡以沫,日子虽然清苦,但也算安稳,又过了一年,他的妻子有喜,后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从此后一家三口,过上了平淡幸福的生活。
要是没有这场战乱的话……
这村子中的人,没有任何一人知道他是魔族,要不是这次魔族入侵,他的身份可能会瞒一辈子。
但魔族的到来打破了一切,在那些魔族想要屠杀这个村子时,本可以逃走的他,毅然决然的站在了那些村民身前,以一己之力,对抗了正支魔族军队,一直撑到我到达那里。
也许,魔族没有我想的那么差,也许它们也可以被拯救,从那时起,我便有了这样的想法。
解决那些魔族后,我去看望了那个男人的家人,一个瘦弱的女子,以及一个瘦小的男孩儿,那女子还没有走出失去丈夫的痛苦之中,那孩子对一切都还一无所知。
我没法为她们做些什么,只是交代了那些村民,替我照顾她们,然后便匆匆离去。这个地方还有大量魔族肆虐,我急着去救人,没有办法在这里停留。
这边有两个半的国家落入魔爪,就算是我,也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才将所有魔族驱赶出去,也幸好这次魔族带队的只有几个魔将,我想对付它们,并不是什么难事。
三个多月后,这里的妖魔之乱平息,我再次来到了那个村庄,去看望了一下那对母子。
我本以为,三个月时间,足够让她们走出失去亲人的痛苦,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那女子非但没有走出悲痛,反而此时已经濒临崩溃。
她的精神状况很不好,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她在害怕,见到我时,她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在角落里,紧紧抱着她的孩子,警惕又紧张的盯着我,抖个不停。
我安抚了她好久,好说歹说的,才让她平静下来,然后在她那里,我得知了这三个月发生的事。
这些村民并未像我交代的那样照顾她们,反而因为她们是魔族的家人,而处处排挤针对她们,她们在这个村子本就无亲无故,无依无靠,现在又成了众矢之的,只能任人欺凌。
在我离开之后的这三个月里,她们母子受尽了不公,以及各种流言的迫害。那个村子的村民是那男人用性命保护下来的,但是那些村民非但没有感恩戴德,还擅自将魔族之祸怪罪到了那男人头上,非说是他引来的魔族。
都说魔族邪恶,但是这脏烂的人心,又能好到哪里去?仇恨是会让人扭曲的,那些村民一个没死,但是他们却仇视着死了亲人的那对母子,此间道理,不可理喻。
那母亲将孩子托付给了我,让我带着那孩子回到天道山,而她终究是承受不住,选择了自我了断。
那母亲隐瞒了孩子父亲已死的事实,我也向他隐瞒了他母亲身死的事,我们都希望他能够无忧无虑的平凡过完一生,远离那些纷纷扰扰、人心险恶,所以我为其起名为悠。即是祝福,又是提醒自己。
我没有收他做弟子,只是将他留在道宗,甚至从不教他修炼之法。那孩子很懂事,没有因为我的区别对待而心生埋怨。
只是,当他问起他的双亲时,我很难回答。
这件事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间,我若是不回答,那这根刺永远拔不出来,所以我谎称他的身世与我的那些弟子一样,都是家乡受到妖魔之乱波及,已经尽数覆灭,他的父母自然也在其中。
但其实,那个村子只死了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