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随从一边听一边思考,也入迷,疏忽之下,忘了火把,连忙告罪,燃起火把。
经过刚才的打却闹剧,大家也对此行充满了信心,少年有如此心智,当不会虚言妄语。
众人手持火把,信马缓行,天黑了也跑不起来,借机人马都放松一下。
夜,漆黑如墨。
缕缕寒风,似刀削面一般…
远处的大山里,偶尔传来野兽的叫声。
官道上时不时的会窜出几只野兔,惊慌失措的四处奔逃。
李天成与两个随从都感到人疲马乏,转头看向一直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的方子舒。
真是龙马精神,人和马都像使不完的劲,四只眼睛瞪得滚圆的看着回头的三人三马。
三人满是诧异,这个少年是不会累的吗?
“子舒,在往前四十多里就到顺安了,你就不累吗?”
“成伯,累啊,怎么可能不累,连天连夜的跑,又累又困的,我都累得睁不开眼了”
方子舒睁大眼睛说瞎话,说的有理无据的,火光照射在脸上,表情自然,毫无违和感。
李天成第一次感到无言以对,一种无力感漫延而起,心说,你一个小小少年,怎么能欺骗长辈呢?你那是累吗?你那是精神饱满,好吧!
多少年了,李天成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
“呵呵…”
李天成发现和这个少年在一起,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活得更长,但是,你得随着他的思路走。
一种可能是活得更短,只要你按正常的说话行事方式,你就会活得更短。
任你怎么样努力去做好一件事,他轻描淡写的就会比你做得好。
一个问题,在别人认为只有是与不是,如果是这个少年,一定可能是或许。
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大出自己的意外,有时智近乎妖,有时皮到让你胃痛。
你问他问题,回答都是理直气壮,不卑不亢,但答案是合理的,却不是你想要的,你还得无奈的接受。
李天成毕竟是九品县令,擅于思考分析,最后总结,这个少年让人看不懂。
神秘又有才智,有时一脸少年朝气,有时又老气横秋,有时像个孩子般皮皮的,让你哭笑不得。
有时又像当世大儒,稳重如山,一副智珠在握,任你天塌地陷,我自岿然不动。
接人待物,谦恭有礼。言谈举止,不卑不亢。有时又像游戏人间的江湖浪子,狂放不羁,恣意妄为,这倒底是怎样的一少年啊?
天已经慢慢的透出微光,李天成一边想着,一边纵马疾行,再怎么疲惫,也不敢稍有懈怠,关乎百姓性命,也将关乎自己的个性命。
三人急急跟上,方子舒也有点佩服李天成。
一名小小县令,年过四十,不管为公还是为私,像这样连续奔波七个多时辰。
年轻人都扛不住,可人家依然在坚持,这样的精神值得尊敬。
在这个时代,草菅人命,吸食民脂民膏,中饱私囊,贪图享乐的官员,比比皆是。
有几个官员能为了百姓的生命,风餐露宿,长途跋涉,不顾疲惫的奔走。
庆幸成伯是个好官,自己也得尽力做好,为了成伯的劳苦奔波,心系百姓的苦心,也为了自己的良心。
天已经亮开了,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吐出灿烂的晨光,迎来了新的一天。
众人抬头望去,顺安县城就在眼前。
有些残破的小城门前空无一人,城里东侧浓烟滚滚,直冲天际,那是唯一像有生命气息的地方,却从空气中传来焚烧尸体的味道。
“走,快一点”
“成伯,等一下”
方子舒连忙叫住有些心急的李天成。
“怎么了?子舒”
方子舒从马鞍上拿下一个小包裹,从里面拿出一块有点旧的布料,撕成二尺长,一尺宽的四小块,分别递给几人。
“成伯,天花主要从呼吸,皮肤的接触为传播途径。你看,把布折成三折,然后打湿,捂往口鼻,在脑后打个结,以防脱落,待会,你们都别接触病人,一定要记住”
李天成看方子舒一脸的认真,也言之凿凿,开口应道:
“好,子舒,治病方面,你比我们懂,一切听你的,一会先到县衙,了解一下情况。”
“好,大家记住,不得用手接触病人,听令行事,走”
众人纵马期城门奔去。
城门半开半合,早已无人看守,众人下马而行,来到城里,抬眼望去,好像被打劫一般,一片狼藉。
街道两旁三三两两的病人,有靠着门,有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满脸的肿疮,流着白脓,不时传来痛苦而无力的哀嚎。
远处走来四五个老年衙役,推着两辆独轮车,车上拉着尸体,大人,小孩都有,露出的皮肤尽是红白之色,脓疮遍布。
无情的天灾面前,人就像蚂蚁一样可怜又无助。
“成伯,是天花”
方子舒看着犹如人间炼狱般的街道,沉声说道。
“走,去县衙”
李天成面色沉重,当先朝县衙走去。
顺安是一个总人口不到十万的小县,县城里外的住户在八千多人,城也并不太大,占地面积只两平方公里左右。
整个小城充满阴冷与凄凉的气息,四人来到县衙,门口左右两边站着两个衙役。
“烦请通报张县令,曲江县李天成前来救人”
李天成带着方子舒来到衙门前,朝两个无精打采的衙役说道。
“请稍等”
衙役有气无力的进去通报。
过了盏茶功夫,从县衙走来两人,领头的五十多岁,头顶乌纱,身穿九品官服的老者,面容清瘦,面白无须,双眼布满血丝,满脸的疲惫。
老者身后,跟着一位师爷打扮的中年人。
“李大人啊,本官已焦头烂额,未及远迎,有所怠慢,还望见谅,请随本官入内再敍”
“张大人不必客气,事关重大,本官也知你疲于应付,特赶来相助,也望能救民于水火”
“太好了,快请,进内详谈”
张县令一下有了些精神,连忙将人让入县衙。
县衙分四进,大门、大堂、宅门、后宅,略显破败。
众人来至大堂,分宾主而众,张县令急忙开口问道:
“李大人急急赶来相助,想必已有定计,还请李县令直言不讳,相助之情,本官感激不尽”
“张大人不必客气,本官在曲江治下,遍寻名医,未有所得,急忙赶往老家双溪,村内一兄弟,多年行医,彼有名望,向其表明病症,怀疑是天花,但无法医治”
“后其儿子,坦言能治,也就是我身边这少年,别看年少,却才华横溢,有不世之才,当场提出,若是天花,有八成把握可治”
“本官权衡再三,事急从权,不敢耽误,也只能带着侄子,急急赶来,进得城里,侄子已确定为天花,此病流传甚快,须尽快救治”
张县令抬头看着方子舒,眼里带着一丝不快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