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什么?”
“不过你要听我的安排,与太子交好固然可以,但是皇后,你切记不可走的太近。”温熠淡然道。
“可以。”对比温熠帮她铲除后顾之忧这件事,这种不可与皇后走的近求完全可以忽略不提。
街上人声鼎沸,游玩了大半天的夫人小姐们陆续散场回府,韩婧瑶眉间的倦意袭来,靠着车壁闭目养神,马车里平静的仿佛死水一般。
韩婧瑶将脑子里的事都过了一遍,云岭昨晚已经监查到林氏今日要害她,可以林月娥如今的能耐,把手伸进百花山庄完全是不可能的,不仅能轻而易举的筹谋出如此紧密的事件,还能买通这里的女婢,若没有高人相助,是绝对不可能如此准确的害她。
看韩苏媛的反应,她一直在与跟在三皇子身边的小娘子们周旋,但是也不能排除她什么都不知道。
韩婧瑶心里怀疑林氏身后的人肯定是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可又觉得自己把人想的太过复杂,毕竟她与林氏的没有什么太大的过节。饶是她知晓母亲的死与林氏有关,可在林氏眼里,自己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
若只是嫉妒她嫡长女的身份,完全没有必要费这么大周折,制定如此周密的计划。寻个由头,在府内就可以动手。
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险,在皇后举办的百花宴上动手。
浮想联翩过后,愁楚万分,韩婧瑶的眉头一直皱着,连她自己都不晓得。
而温熠这边,自从帮韩婧瑶处理这事之后,他的心中总有种不安感,许是贪腐案的事情许久没有进展,他心中郁闷,这倒也正常。
可当自己听见那个登徒子密谋凌辱韩婧瑶的时候,为什么第一反应是去找韩婧瑶,而不是当场将那登徒子抓起来,明明对于他来说,抓人才更为重要。
身为大理寺少卿,掌天下刑狱案件,在事件发生的时候,理应先去追捕疑凶,派人去保护受害人。可今日,他却第一时间跑去凉亭找她。
怕坏了她的名声,又特地让婢女将她带到内院。
他想了想,韩婧瑶的确重要,她是牵制住皇后的绝佳机会,为了能寻到皇后陷害温家的证据,韩婧瑶就不能死。
她必须清清白白地活下去。
温熠懒洋洋的仰起头,靠在正厅的虎纹流云椅上,声音平淡道:“温枢,去暗牢。”
立在门口老老实实的温枢赶忙跑出去安排起来。
昏暗篝火的笼罩下,大片血迹洒落在斑驳的泥地上,借着小窗透入的阳光,映照在伤痕累累地牢犯身上。
主簿拿着刚写好的供词递给前来的温熠,只是稍稍几眼,就立马察觉到大人的脸色并不好。
温熠脸色微沉,合上文书:“带上人,去侍郎府。”
“大人,此举不妥啊。”温枢提醒。
“少啰嗦,立刻出发。”
说着,温熠便已经利落的冲出暗牢,往大理寺内院去。温枢这才反应过来,飞快地跑去传令。
——
正直春日,万树吐芽,燕京繁华,人群熙熙攘攘。街道两侧的商品生意红火万分,米粮店的大米,面粉卖的正是红火。忽一道身影袭来,扬起阵阵飞尘,老板本想破口大骂,不曾想后面的人影接踵而至,让他好一阵不能缓过劲来,偏偏吃了一嘴的土。
再定睛一看,虎头金丝靴,深黑色皮漆束腰带,竟是京中禁卫军的装扮。带头的不是大理寺少卿温熠又是谁?他忙低下头进到店铺里去,等人都走干净了才匆忙出来收拾蒙在米面粮油的灰尘。
不过,除了这禁卫军,谁又敢当街纵马呢。
“大人,咱们为何不上报陛下,等陛下定夺。”温枢问。
温熠目光坚定,沉思道:“他们昨晚被抓,今日未归,定会想法子逃走。我们若是先去禀明陛下,恐怕这帮人早就去往他处了。”
城外铸银的那处庄子已然人去楼空,先去他猜测应该只有少数人留在燕京置换银票,却完全忘记了一件事。
或许,幕后之人本就不打算将这批银子运走;或许,这幕后之人就是皇城里的人;又或许,就是太子殿下本人呢?
前几日,他接到高源的密报,信中说太子一党在昌州现在如同游鱼得水般自在,昌州的赌坊已经被他们尽数控制,赚了不少钱财。
再结合燕京的时局一看,自户部侍郎死后,玉娘神秘惨死,赈灾银失踪,无不处处透露着蹊跷。偏偏太子此刻不在京中,这事和他表面上看无半点关系,实则如同莲藕一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侍郎府门前荒芜一人,禁卫早早将前后包围,四周邻里见状都出来看热闹。
环顾四周,皆是倒落在地枯木落叶,空荡荡的院子,只剩结满蛛丝的座椅门板。不过才过半月有余,昔日繁华的景象已经完全焕然,正堂掉落的门匾满是灰尘,依稀还能看出祥和安康的字样。
温熠加快脚步,直直走到侍郎府的大院里,几名禁卫军紧紧跟随其后。
“搜。”
温熠背对他们,余光冷如寒冰。
“温大人,没有人!”搜查完毕,温枢向温熠禀道。
“可有密室、暗道?”
温熠侧头,眼底寒光乍现,轻扫四周。往书房走去,途径荷花池时,无意间瞥见一处湿地。
温熠眼眸一寒,冷声问:“你们刚才可曾有人下去。”
“不曾。”一名禁卫恭恭敬敬答道。
温熠听闻,绕池而行,水迹不止那一处有,或深或浅。就连池边通往书房的碎石小路上也有大片快要干涸的浅色水迹,若不是现在天气尚冷,这水迹也保持不住这么久。
方才众人都急着缉查凶手,一时忽略地上的水迹。如此看来,在他们到之前,那帮人已经离开了。
难不成水底有暗道?
这样想着,温熠盯着池边的碎石,然后单膝蹲下查看。果然有水底的淤泥印在碎石上,闻着还有淡淡地腥臭水草味。
“温枢,带人下去看看。”
温枢听闻,二话不说就脱下外衫,领着三名身材壮实的禁卫“噗通”一声就下了水去。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一位浑身湿透的禁卫攀着岸沿吃力地爬了上去,气喘道:“大人,水下有一暗道,银子......银子就在里边。游过暗道后,有一方洞口,进去之后,那些银子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洞里。而且洞里还有一些其他财物。”
众人面露惊喜之色,他们熬了几个大夜,都一无所获,还以为这次真的破不了这桩案子,那曾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银子。
他们下水之后,水线只到胸部,说明池水并不深。待一头扎进水后,没想到别有一番天地。
大片素白花样的游鱼,成片的山石围绕其中,还有木制的矮小房屋,似乎是给鱼儿住的。大片的水草连着木屋小桥,这池底竟像是个人间仙境一般。
越沿着石壁游,越能发现其中的奥秘。石壁上刻着神女飞天图,其中还有世上一些为人所熟知的民间小故事。
在一处没有刻图的石壁上,有一处拉环,他们几人拉开后,里面竟是一条密道,几人对视一眼,连忙游了进去,水势逐渐下降,他们也渐渐地可有呼吸起来。
原来,密道的走势是从下往上去的,水线自然就下降了。被劫走的十万辆赈灾白银就在密道的最深处。
很快,整整四十只樟木箱子被抬上水岸,那些其他的财物,只不过是一些古董收藏而已,想必是左侍郎的私人所有物。
温枢刚刚上岸无暇顾及其他,就连忙禀告温熠他方才在水下的发现:“大人,水下竟然还有一处通道,似乎是通往护城河,他们肯定是从这儿跑的,不如属下派一队人马前去追赶。”
温枢本就性子急,方才刚才水里出来,虽已经是三月份,但天气微寒,说完这些话,还是受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温熠见状,脱下自己的云纹绣锦披风丢给温枢,道:“穿好再说。”
说罢,又吩咐下水打捞的禁卫们先去内院找些衣服换上,至于要不要继续追查这事,还要告知盛康帝。
毕竟在他看来,还是灾民的赈灾银更为重要。
案情告结,大理寺少卿温熠连夜进宫,盛康帝听闻赈灾银找到,下令犒赏参与案子的大小官员,并下令连降户部尚书三级。
“陛下,微臣只是找到了银子,还是让幕后之人先行跑了。”温熠拱手冷言道。
其实,若不是因为这些银子太过笨重带不走,幕后的疑凶也不会冒险将银子从书房移到荷花池底,反倒让他捡个便宜。
哪曾想,盛康帝大笑两声,道:“爱卿啊,其实你也知道,若是普通的案子不会这么曲折,拿到赈灾银不抓紧时间去送到燕京城外去,反倒悄悄地放进侍郎府内。有这个理吗?”
温熠抬起双眸,望向那坐在高位的男人,窗外透过的月光,倾洒于殿内的香炉之上,反射的清光,映在盛康帝的眼中,犹如一片薄纱,蒙住了双眼。
短暂的沉默后,温熠低下头领命:“微臣明白。”
盛康帝这才缓和了些许脸色,道“对了,自你从吉安回京,许久不曾前去看你外祖母了吧,她老人家总是念着你,等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就进宫来多陪陪她老人家几天。”
“是。”温熠低头答应。
盛康帝这才摆了摆手,让内侍送温熠出宫去。
方才他旁敲侧击地提醒盛康帝幕后之人只差一步之邀便可查到,可盛康帝竟然想就此收手。
想必,盛康帝以为此案牵扯甚广,一不小心得罪了朝内保守党或平民党的那一派都会伤其根本,还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背后的朱红色漆门关闭,沉重的步伐踩踏在光滑地石砖上,他想,他必须做出行动了......
——
自百花宴之后,每次去韩老夫人处请安,林氏都会避着韩婧瑶。倒不是怕韩婧瑶,只是经过百花宴一事,她自己已然心知肚明自己与韩婧瑶的关系算是彻底破裂。
那日她一直等到赵氏一行人回府,原以为会能会见到被凌辱之后哭哭啼啼地韩婧瑶,没想到几人又说又笑的归来。
特别是韩婧瑶路过她身边时,冲她轻蔑的一笑,顿时把她吓个半死,回房问媛儿在百花山庄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媛儿竟然一问三不知的,只一个劲儿的夸赞三皇子。
气的她是一宿没睡,等到第二天又一阵后怕。
如今这事已过了三天,想着一直躲着也不是个办法,就照前些日子的时辰前去请安,才知,原来前几天韩婧瑶跟本就没来想老夫人请安,老夫人怜悯她,之间免了礼数,只初一、十五来请安。气的她是一腔热气没出发,合着她前几日多躲了个寂寞。
林氏这边怒火无处发的事,传到海棠院里惹得众人笑开了花。
“真是这样吗?哈哈,林姨娘也太好笑了吧!”
“真的,她从老夫人哪儿出来,脸色当即就变了,通红一片。”
听着她们的谈笑,韩婧瑶只是依附在窗边的愣子上发呆。她前几日被皇后莫名的示好,又被盛康帝封位崇安郡主,如今家中老幼对她都很是恭敬。就连老夫人都免了她的日日请安。
这种感觉太过危险,如同往日去执行杀人任务之时,背后被突然捅一刀的感觉。
事情已经不再她的掌控之内了。
正当韩婧瑶坐在窗前发呆之际,就见一位约有13岁的小童在院门口敲门,头上扎着两个小髻,显得很是娇小。
说起话来声音温温柔柔:“大小姐,二夫人喊你去一趟偏厅。”
韩婧瑶轻点头,盈盈一笑,让白芷把她请进来,问出她心中的疑问:“婶婶找我有何事?”
那小童进来后头低的很,不时的抬眼看着韩婧瑶的眼睛,唯唯诺诺半天才回话:“二夫人说家里来了客人,是小姐的表哥,请小姐前去见个面、请个安。”
“表哥?”
韩婧瑶疑惑不已。她外祖家在江南地,路途遥远,已经多年不来往。家中生意繁忙,上一次见面还是母亲去世时,大舅妈前来吊唁,大舅舅和二舅舅都没空从扬州赶来,现如今顾表哥又怎会突然来此。
白芷道:“许是有些时日没见着小姐的消息,过来瞧瞧罢了。”
韩婧瑶紧蹙眉头面色不改道:“回去告诉婶婶,我这就去,让她先好生招待着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