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刚刚弹琴的娘子说:“本是这样的,可那位公子似乎是朝中大官,每次过来都单独待在顶楼最右侧的厢房内。”
另一位娘子接着道:“顶楼的厢房向来是给达官贵人准备的,我们进不去服侍,只有像玉娘这样长得美艳心思巧妙的女子才能进去。”
说到这儿,香香像是想到什么,激动地说:“对,是这样。而且玉娘她是个嘴严的,从来不与我们说在顶楼厢房服侍过谁的事情。”
原来如此。
见此情景,她也不好再问下去,只好让她们先稳定心神,不要再为玉娘忧心难过。
玉娘死的消息温熠并没有下发讣告,知道的人只有与本案相关的官吏,亦或是他想让知道的人。如此,她便不好将此事告知这些娘子们。
只愿案子破时,她能带着讣告,亲自来向这些娘子们说明事情的经过。
香香见韩婧瑶在发呆,便连忙跪下行礼:“奴家失礼了,来这儿本该让郎君开心的,结果却让郎君平白添了我们的忧愁。”
其余娘子们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妥,赶忙道歉。
韩婧瑶不慎介意,忙起身扶她们起来,说道:“本就是在下提及了娘子们的伤心事,是在下的错。还望各位娘子们海涵。”
几人眼含热泪,急匆匆地收拾脸上的妆容,生怕被客人看到自己丑陋的一面,不再青睐。
韩婧瑶又坐了会儿,听了两首曲子,就借口家中父母管的严要走。
还好她自己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就只是单纯的喝酒听曲,这才没花多少银钱,心里不免庆幸些。
——
已然深夜,萧瑟稀疏的新叶上挂满了盈盈露珠。
坐在马车外的成渝沉声道:“小姐,你是查到什么了吗?”
韩婧瑶会心一笑,说:“是啊,意想不到的收获。这件事比我想的复杂多了。”
云岭忙问:“可要属下去办?”
“不用,虽说这案子对于我们来说很重要,但也不可贸然出手。”韩婧瑶抬手轻轻刮了刮自己的脸颊。
“等明日,我自会解决。”
等回到府中,白芷还谨慎的守在院子门口来回踱步,见到韩婧瑶回来,忙开了院门。
“小姐你以后可断不能回来如此晚了。”白芷难得严肃地沉下脸来说教:“从前,咱们在天心寺无拘无束是因为远在山间,自是没有那些家族束缚,宗教礼仪。可如今咱们在韩家,就要小心翼翼,不能让林姨娘抓到小姐一丁点儿把柄。”
白芷在她身后,替她梳理着长发。
韩婧瑶见白芷是生了气的,说道:“你放心吧,今日是事不由己。毕竟凝香阁只在晚上迎客。”
“那小姐以后也要尽早回来。”白芷担忧地说道。
韩婧瑶心下便知白芷消了气,轻轻嗯了一声,也不知白芷有没有听见。
门外云岭进来道:“沐浴吧,小姐。”
韩婧瑶身上确实不大舒服,先前在凝香阁内沾染了愈多胭脂水粉的香味,那味道实属是有些刺鼻。
......
热气氤氲的浴房里,韩婧瑶将自己整个人浸入浴桶中,伴随着冉冉升起的水蒸气,整个人在水中憋了又足足好一会儿,渐渐地,终于将自己心中的那份不适感化驱除。
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她泡了好一会儿,通体滑嫩的肌肤,慢慢地泛起淡淡的粉红色。面若两片桃花。明亮的眼眸轻轻闭目,额前细碎的头发沾了几颗细碎的盈盈水珠。
白芷在她身后的屏风处摆放着要穿的衣物。
韩婧瑶想着今晚在凝香阁发生的一切,当香香说完玉娘的事情,她的确诧异万分。青楼女子尚且有如此姐妹情义,可世间的他人为何就不能怜惜旁人半分。
来幻影阁买凶杀人的,那个不是背负血海深仇,或满门被灭、或家产被占,亦或是江湖上的快意恩仇。
可偏偏那些无权无势之人,有仇却报也报不了。只能苦叹苍天无眼。
白芷在一旁并未察觉韩婧瑶的脸色,以为她只是外出太久,疲惫而已。
——
“祖母,孙女听闻今日东瑶湖边举办观花会,这恰是韵华斗丽,荣春时节。是故,孙女想去瞧瞧。”一大早韩婧瑶便赶来向韩老夫人请安,陪坐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这件事。
她本是怕韩老夫人疑心,这才晚了好些时间说。毕竟她近日出去一次,便招来一次祸事,且事事都与那大理寺有关。
谁家清白人家,愿意招上这种事情呢?
许是韩家已然没落,韩老夫人虽极其在意名声,但时间一久,心性也难免变得不同以往。
只当是小孩儿心性,并未多想,只是叮嘱带好仆从,可不要因人多走丢了才好。
东瑶湖。
韩家的马车停在东瑶湖边的街上,形形色色地女郎在嬉笑打闹,嗅闻花香。
韩婧瑶让成渝把马车停在一家临湖的茶楼前,云岭放下车凳扶着韩婧瑶缓缓下车。
“找个僻静点的雅间,今日闷热,最好是朝南的窗户。”韩婧瑶语气淡淡地说道。
小二吆喝一声:“贵人里边请上座!”
这茶楼名叫望月楼,地处东瑶湖边的临街处,里头装潢精致富贵,一年四季借着东瑶湖的光,从不缺生意做。
茶楼主打当季的鲜味茶肴,一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极其喜爱。
韩婧瑶每样菜都意思地尝了几口,面上露出颇为满意的笑容,说道:“笔墨伺候。”
云岭知道韩婧瑶因着幻影阁的事情,无时无刻不在抽身查看各方的来报,所以她常在马车上备了笔墨纸张,韩婧瑶这一说,她便赶忙将东西取来。
韩婧瑶刷刷将字写好,封在竹筒中,交给成渝。
“把信件送往大理寺。”末了,韩婧瑶补充:“隐蔽一些。”
成渝接过信件,快跑几步便消失在窗外高耸的屋檐上,只有一处黑点在飞快移动。
等成渝走后,韩婧瑶先是无聊的看了会儿燕京城里最流行的话本儿,又走到窗边往外瞅了瞅湖边的盛会。
等了好一会儿,成渝才灰溜溜的从后窗近来。
“怎么蔫儿吧唧的?”韩婧瑶看成渝脸色不对,便让白芷去问。
成渝闷闷道:“小姐,你为何与这种无头无脑的人为伍。”
“无头无脑?”
“你可是误会了什么?”
温熠这人可一点儿都不无头无脑,成渝说出这话,说明他见到的人并不是温熠。
成渝气愤地说道:“误会,哪有什么误会,我跑去送信,他竟然说小姐你轻浮,随随便便就给男人写信。”
韩婧瑶听见这话也是一愣,想不到自己在温熠手下人心中,竟然是这样的形象。
不过她才不在乎。
韩婧瑶语重心长地安慰说:“好了,权当他有眼无珠罢了。”
说话间,雅间的门轻轻叩响,如同水滴叮咚落入湖中,细小却能泛起阵阵涟漪。
“是温大人吗?”韩婧瑶的声音一改往日的甜腻,清晰疏离的语气应运而生,直接叫温少卿显得太过高看他,叫温大人就不错。
温熠没有回答往前走了步,擅自推开房门,到了那一桌茶食前。
韩婧瑶仔细打量了几眼,尤其是温熠今日的这身装扮,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确定他是悄摸儿来的。
“请坐吧,温大人。”韩婧瑶挑眉,淡扫温熠一眼。
温熠对着韩婧瑶道:“你查到了什么?”
韩婧瑶也不卖关子,直接说了起来:“玉娘并不是红楼的舞姬,而是凝香阁的。”
“这我自然知晓,用不到你来告知。”温熠这话毫不掩饰对韩婧瑶的嫌弃之意。
韩婧瑶在想,温熠该不会觉得她查到这些是在浪费时间吧,可往往最不起眼的小事,就是破解迷局的钥匙。像温熠这种眼高于顶的官场子弟,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除非是在戒备她身边的人?
房间并不大,更何况算上温熠已经是五个人,确实显得有些拥挤。韩婧瑶便示意她们出去守着。
“玉娘是无辜的,据凝香阁的娘子们说,玉娘是被一个贵人纳去做了妾,却无缘无故地消失了。”
韩婧瑶率先开口,便惊起一室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