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宁本来不懂,还道是有人从中捣鬼,这下方始明白,原来此药并非是假,只是全仗以毒攻毒,若是给病入膏肓之人服下,或许真的可以起死回生,可若是常人吞了,不免却要一命呜呼了。
如此看来,这什么日月会,倒不似有恶意,他心中想着这些,忽然脑中想起一事,之所以和顾蓉分手,这姓卞的便是主因,尽管中间波折丛生,可眼下卞老四成了唯一的线索,是否能探问出顾蓉下落,全凭手段而定。
好在欧阳宁按捺住了,不然因为兴奋的过了头,一旦叫嚷开了,数不清的家人仆役,只怕难以支应,再说了,自己激愤之下,烧了这卞老四的狗窝,自是恩怨已深,他又如何会坦然以告。
尽管内心焦急无比,欧阳宁还是不得不耐着性子,等着卞老四施针用药,然卞老四医术虽精,却也救不得毒入脏腑之人,忙乎了一个多时辰,到头来仍是回天乏术,府里治丧出殡,也不知是家人还是亲戚,哭的死去活来,登时乱作一团。
欧阳宁的目光始终没离开卞老四,他心道此事只可默默跟踪,决不可现身横生枝节,卞老四没能妙手回春,请他来的也不知是管家还是仆从,言语也就没那么客气了,趁乱之中无人再来搭理。
卞老四老大没趣,他行医一生,天下间最冷的面孔也都见过,自是不以为意,拿了药箱缓步往外走去。
欧阳宁不敢跟的太紧,见不疾不徐的往南走去,也不知要去何方,但他是唯一能追寻顾蓉的线索,自是跟他耗上了。
一连七日,欧阳宁始终见这卞老四,待在城南的一处小破屋中,也不知屋中有多少食物,竟让他始终都不出来一次,更不可解的是,他连解手也是在屋中,似乎生怕是见到对头似的。
欧阳宁心下不解,可时不时的侧耳倾听,里面确有一人,有时沉睡打鼾,有时背诵医书,依口音而言,确是卞老四无疑,但大半时间却都是寂静无声。
第八日上,欧阳宁再也抑制不住,戳破窗纸瞧里面动静,哪知这么一瞧,不禁大吃一惊,原来卞老四在屋中竟然练上了武,一招一式虽然不伦不类,但隐隐然有理路可循.
之所以不伦不类,乃是因为他年岁大了,精神气力早已不复少年模样,但底子尚在,这么一加习练,倒是进境甚快。
可他毕竟上了年纪,练习几下便要休息一段,因此欧阳宁之前见他时时睡觉,原因便是为此,又见墙上满是诅咒之词,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的却是爷爷的名字。
欧阳宁不知他们二人因何结怨,要是放在以前,自是冲进去先将这个姓卞的狗贼,暴打一顿,替爷爷出口恶气再说。
可是顾蓉之前时时劝慰,说道老一辈的恩怨,咱们做小辈的何必放在心上,之后又因一时激愤,烧了人家祖宅,因此时常愧疚,虽见这个卞老四忒也无耻,一股怒火还是按捺住了。
好在这个卞老四,只是口口声声的骂欧阳宁这小子,对他爷爷倒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卞老四虽然心中不忿,可是仍是不失尊敬。
欧阳宁虽然听这个卞老贼辱骂自己,但心下反而没之前那么反感了,毕竟自己有错在先,听他骂上两句那也没什么,更何况他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顾蓉下落,旁的事情自可放在一边。
但这个卞老四,却搞来搞去,就是不提顾蓉的片言只字,欧阳宁又等了三天,见他仍是那个德行,也是耗光了耐心,当即冲了进去。
卞老四一见是他,当真是红了眼睛,挥掌便朝欧阳宁面门击来,欧阳宁浑没放在心上,但哪料到这一掌好快,结结实实被他击中左颊,登时眼前金星乱冒。
欧阳宁虽然中掌,可心绪不乱,虽不知这个姓卞的掌力如此沉雄,究竟是怎么回事,仓促之际,长剑在室中施展不开,连拔出来也甚艰难,只好双掌一错先立个门户。
卞老四得理不饶人,拳掌连环进击,欧阳宁并不以拳掌见长,登时被他迫的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可欧阳宁在江湖上厮混已有一载,临敌阅历说多不多,但说少却也不少,一边抵御,一边听出对方气息不匀,心中这才稍定,心道只要谨守门户,用不上一炷香时分,这姓卞的老贼,自己便会支持不住。
可是卞老四,却定要将这个焚毁祖宅的罪魁祸首打死不可,因此尽管疲累不堪,就是誓不罢休。
此时欧阳宁如要反击,举手间便可将这老头打倒在地,但顾蓉下落如何套问,心中一时还拿不定主意,可见这姓卞的老贼如此模样,显然怀恨已深,好言相求,或是动之以利,只怕难以令其吐露。
但要他严刑逼问,心中又着实不愿,毕竟卞老四再如何卑鄙无耻,终归救过顾蓉一条小命,凭着这点恩惠,也不能下这等狠手,更何况这家伙少说也有六十岁了,万一禁不起折腾,一命呜呼了,那时顾蓉下落又要去问谁来。
可他一边动手,一边飞快的转过这许多念头,那卞老四却已挨不住了,一拳猛往欧阳宁太阳穴击来,可拳到中途,忽然僵住了,过了良久良久,始终不见动弹。
欧阳宁心中奇怪,生怕这老贼耍什么诡计,反而退了两步,缓缓将长剑抽了出来,心想虽然地势狭窄,施展不开,可自己一身本事,全在兵刃上,总不会比赤手空拳更难支应。
可过了良久良久,卞老四始终一动不动,欧阳宁长剑指在他胸口,稍一用力,便刺破他衣衫,心道这老贼便是再如何狡诈,剑尖刺在胸口上,也会闪让退避,可自忖长剑已递进一寸有余,入肉至少也有二三分,他却始终一言不发。
欧阳宁不禁糊涂起来,难道这老贼穿了,什么护身皮甲之类的玩意,不然利刃入体,剧痛连心,哪能置之不理,撤剑往剑尖上一瞧,虽然屋内灯光灰暗,还是瞧清楚了剑尖上的点点血渍,滴在青石板上,发出“哒”的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