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剑上丝毫不容情,虽然不愿杀人,但每一剑都是快极狠极,尽可能重伤即止,可是他也难以分神,到头来刺入别人胸口的长剑,到底朝心脏偏了一寸,还是一寸三分。
他此战颇不轻松,乃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虽然料理了五人,但他已累的精疲力尽,剑尖拄地,一步步往回挪去,待得回转,适才相斗的所在已空无一人,只留下了战斗后的一片狼藉。
欧阳宁见面前满是打斗后的器械,狼牙圈,峨眉刺,匕首,短锥,均是贴身搏击的物事,不由得好生担忧,好在四周并无血渍,那么依此看来,顾蓉倒还并未受伤。
“啊哟,不对。”这个念头忽然响了起来,适才那五人招招迫退自己,其余的人,又怎么会一直在这里与顾蓉缠斗,他们定然是将她也引到了什么僻静的角落,暗中下手。
这么一想背后不仅冷汗涔涔而下,但他究不是如顾蓉那般鲁莽的性子,虽然一时激动,却能在呼吸之间理清思绪:“首要之事,还是找到顾蓉,如何找到,且看地下痕迹,既然争斗不止,那么学武之人踏过的痕迹,便是一两日后,也不易掩盖。”
打定了这个主意,心中到是一定,心道:“但愿老天有眼,蓉儿安然无恙。”他虽不信鬼神,但此刻不由得祷告上苍,心中也在盘算,若是敌人均是与自己相斗之时的水准,以顾蓉的身手,能斗赢多少人。
这个问题连他自己也没有答案,因之两个功力相若之人,拼斗劲急之时,便是有一不会武功之人大肆捣乱,也能令当局者,气血翻涌,难以自制。
以此类推,当敌众我寡之时,便算他们合在一块的功力,尚不及自己的一半,可当真动手之际,却不得不分心旁骛,胜负之数反而会逆转,更何况江湖上下三滥的勾当,更是层出不穷,因此一单落了单,其实大是凶险。
譬如适才欧阳宁跟那五人相斗,明明五人合力,都不是欧阳宁的对手,可是他们纠集到了一起,便难以支应,想到顾蓉所遇对手,定然要比自己还要多得多,不然片刻之间便料理了的,怎会下落不见,其中的凶险,何止适才那五人可比。
可欧阳宁寻了踪迹,一路来到了城东的破庙之外,从此了无痕迹,再没半点线索,他不敢声张,生怕顾蓉没找到,反而叫嚷出了敌人,因此只是默默勘察。
过不多时,眼见日头已尽,这一日即将过去,顾蓉的身影始终便没出现,这洛阳城又恢复了一片寂静,不但没了发药之人的呵斥,也没了官差的巡查,更没了百姓的争闹,洛阳城便似是一座死城一般。
欧阳宁不敢耽搁,连夜外出寻觅,洛阳城郊也已走了个遍,虽然黑夜之中难以仔细,但顾蓉的身影他熟悉至极,始终就没她的半分影踪。
欧阳宁想了又想,心想顾蓉还想救那姓卞的老贼,只要无恙,定不会就此作罢,反正已无她的下落,倒不如以逸待劳,让她来寻自己。
这么一想,紧绷的心绪登时一松,面对南方喃喃祷祝,口中念道:“蓉儿曾说过‘南斗注生,北斗注死’,你今年一十九岁,正跟那什么颜超一般年纪,求南斗神仙庇佑,给蓉儿添福添寿,也要九十九岁。”
他祝祷已毕,连他自己也觉得好笑,记得当初自己曾说“休言百岁,七十者稀”,哪有给人增元添寿之说,此刻却深盼自己当初是胡说八道,可他何尝不知,所虑者,尽数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要是顾蓉侥幸脱险,自然会来寻找自己,若是始终找她不得,那定是凶多吉少。
此后,欧阳宁重回城中寻觅,第一日上一无所获,第二日百姓却多了起来,什么打鱼的,卖肉的,做炊饼的,磨豆浆的,都已出来做活,甚至连孩童读的学堂,和尚寺的礼拜,赌馆打擂,也已到处东奔西走。
如此一来,欧阳宁倒不必藏头露尾的到处暗访,索性大大方方的在市集中,竖起耳朵倾听动静。
可他们均是夸赞日月会医者仁心,乃是天大的好人,救苦救难的菩萨,真是恨不得把孔夫子的像都搬出来,供奉日月会首脑的长生禄位。
欧阳宁越听他们说的越是肉麻,心道这群愚夫愚妇,实在蠢得无可救药,明明是日月会搞出来的时疫,到头来却成了首要的功德。
可是心中也不禁好奇,这日月会搞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便是洛阳城人人都说他们救死扶伤,天神下凡,又有什么益处,反复猜度,知道此中定有重大阴谋,但到底是什么,却又半点头绪也无。
他也没心思纠结于此,毕竟顾蓉下落不明,他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内地里实在急的五内如焚,要不是知道空自着急无用,那么只怕每日便要茶不思,饭不想了。
这一日仍无所获,别说顾蓉了,就是卞老四也如世间从无这么一个人似的。
接下来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始终全无收获,欧阳宁颇不甘心,又在此明察暗访了一个月,始终就没了顾蓉这一号人物。
想到此处,不禁心中伤感,知道这个莽撞任性的大姑娘,必定已然殒命,不然凭她的个性,便是断手断足,也必会来寻自己,可是自己与她结交为友,到头来却连她的尸骨,都没能好好收敛,何止不义二字所能概括。
可是事已至此,欧阳宁虽然心中难过,可也没有法子,眼见在洛阳城已滞留四十余日,到头来却是孤孤单单上路,既感落寞,复又孤独,心想若是时光倒流,一定要劝阻住顾蓉的胡闹任性,要是不跟这姓卞的老贼有了交际,也就不会发生后面这些连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