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蓉见他如此心急,笑道:“我自己身子我最清楚不过了,并无上回那么难过,你也不用太着急了。”
欧阳宁坐在她身后,被她几根秀发,呛到鼻孔,打了好几个喷嚏,摇头道:“不成,这个什么尸蟞之毒,发作起来实在太过猛恶,虽然你吃过解药,但事情隔了这许多时候,是否灵验实在难说的很。”
顾蓉道:“我毒发无救,你应该庆幸才是吧,嗯,你会想,这个刁蛮任性,总是惹麻烦的臭丫头终于死了,岂不逍遥快活。”
欧阳宁“呸”了一声,正色道:“你虽然刁蛮任性,爱惹麻烦,但我却想让你平平安安,无病无灾的活在这个世上,你快快活活,我才能逍遥快活啊。”
顾蓉脸上一红,听欧阳宁这番言论,虽然并非当面表白,但情意的表露却是一目了然,但自己说刁蛮任性,爱惹麻烦,那只不过是自嘲而已,欧阳宁复述一遍,便成了真有其实,心中也不禁有气,“哼”了一声道:“你怕我刁蛮,就离我远些,非得死缠烂打跟着人家,也不知是谁爱惹麻烦。”
欧阳宁见她没来由的发怒,心道难怪孔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但顾蓉霹雳火爆的性儿,他却不是第一天知晓,因此只是淡淡一笑,并未接口。
但他二人出南阳已是午后,半日路程说什么也赶不到洛阳了,只能在野外露营,顾蓉左右无事,便问欧阳宁道:“你说那个卞大夫,跟我祖母还有你爷爷,到底有怎样的纠缠。”
欧阳宁摇头道:“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我又怎么知道,我看这姓卞的居心不良,你祖母跟你说起过此人吗?”
顾蓉摇了摇头道:“没有,不过我就是好奇了,怎的他对我祖母那般尊敬,但对你爷爷却满是恨意。”
欧阳宁沉吟道:“因此我才说他居心不良,不然何必如此行径,我正想要嘱咐你的,便是咱们再见他之时,你可别提及此事,要是他怀恨在心,迁怒于你,岂不冤枉之极。”
顾蓉虽然心中打定了主意,非要将此事的原委,弄个水落石出,但不愿听欧阳宁啰嗦,当下满口子答应。
这一夜欧阳宁怕顾蓉中毒后辛苦,因此都是他在守夜,顾蓉见他站在月下,一动不动,说不出的寂寥,心中也在奇怪,如此大好青年,怎的身上满是萧索孤傲之态。
第二日再行启程,欧阳宁一夜未睡,却感神困力乏,顾蓉笑道:“趁着清晨,我一边用功,你进帐篷里睡觉,岂不两全其美。”
欧阳宁道:“你中毒不浅,这功夫还是不练的好,要是侵入筋脉,岂不更加难缠。”
顾蓉却不理他胡诌,忙将他推入帐篷,自己在外看守,稍运神功,察觉体内真气绝无滞涩,亦无头晕的表征,心想多半此毒已解,要不是她记挂着,非要去洛阳,将卞大夫与祖母的干涉,查个明白,说不定就要重返永州,去调查欧阳家的事儿了。
欧阳宁睡了两个时辰,醒转之时,又是正午,不免甚是尴尬道:“又睡过了头,倒累的你值守这许多时候。”他一边说,一边走出帐篷,却见顾蓉竟然消失不见,这么一来他可慌了,生怕顾蓉又行生事。
顾蓉的鲁莽,他已是领教岂止一次,别说只是中毒,便是濒死,也难改顾蓉寻事生非的本色。
可欧阳宁焦急便是急在这里,明知是陷阱悬崖,偏偏就是不肯悬崖勒马,眼下又全然不知她身在何处,是否又有危险。
他踱来踱去,心中焦躁不安,但片刻之间便即定下心来,见马匹尚在,且并未嘶鸣,想来是顾蓉自行离去,且行路不远,细软都在帐篷之中,银两大半也在自己身上,那么就此猜度,还是她打水去了,或是就近买些干粮果腹。
但想虽然是这么想,毕竟深自担忧,将帐篷草草收敛,放入马鞍后的行囊之中,正胡思乱想间,见顾蓉双手提了一只獐子走了过来,所为故不必提,自是打猎去了。
欧阳宁本想好好的数落她一顿,但见她手上满是伤痕,显然这是她第一次打猎,不愿消磨她心性,许多难听的言语也就说不出口。
但这獐子,虽然已被顾蓉打死,可二人却均无什么扒皮,烹煮的经验,如何料理倒成了一大难题,更何况眼下有无锅镬之类的物事,要以草雉剑刨心挖腹,欧阳宁也是决计不肯。
如此一来,二人只好继续赶路,非但没能饱餐一顿,反而多了个累赘,到洛阳之时已是傍晚,走到卞大夫家中,见已下了门板,不由得相视苦笑,只因耽搁的久了,连客栈也下了门板,这一夜,只好继续在城中宿营。
但洛阳之中有打更人巡查,二人不敢在一个地方待得久了,几经辗转,才到了一处破庙之中,可还没歇上半个时辰,官兵便赶了过来。
欧阳宁眉头一皱,心道难道是当初,僻巷杀花子那一会子事儿,又来寻上晦气了?
他正琢磨间,官兵已举了火把,进来排查,见地下的獐子一眼,问明二人姓名来历,来此作甚。
顾蓉直言不讳,并无什么藏私,欧阳宁对她连使眼色,她也茫然不觉,但说来也怪,官兵核查以后,便行离去,并未继续为难。
欧阳宁大惑不解,待他们走后,问顾蓉道:“他们是来寻咱们晦气,怎么就走了?”
顾蓉笑道:“你也有不懂的时候,咱们提了这獐子,獐子被我打的七荤八素,内里不知受了几百种内伤,你瞧他一直流血不止,这就引出了他们了。”
欧阳宁埋怨道:“你既早知这痕迹,怎的不提早做个道理,大半夜的闹这么一出,搅得咱们心惊肉跳的,却又何必。”
顾蓉笑道:“咱们又没做亏心事儿,干嘛鬼鬼祟祟的,他们爱查就让他们查好了,就当是旅途寂寞的一道小菜调剂,岂不甚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