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顾蓉可不管那些,她打定主意要帮的人,十恶不赦也好,流氓恶棍也好,纵使再艰难无比,那也是责无旁贷。
法钧却不想二人牵累其中,反而劝顾蓉莫要理会,只要二人不说出去他的行踪,自有退追兵的良策。
顾蓉还待再说,欧阳宁却一直对她使眼色,顾蓉大惑不解,但想他主意总是多的,也就跟他走到外面。
欧阳宁低声道:“这件事情咱们管不来的。”
顾蓉还以为他有何妙计,听他这么说,一甩胳膊,不悦道:“你不愿帮他,我帮他还不成。”
欧阳宁忙又拉着她手臂,低声道:“不是不帮他,是咱们帮不了。”
顾蓉怒道:“怎的帮不了?”
欧阳宁道:“咱们为什么都以为他死了,必然是被人看见线索,然后接着找到尸体了,对不对,此人心思如此缜密,为了假死骗人,胡乱杀个跟自己身材差不多的,再将面目剁个稀烂,这等辣手无情,不择手段之人,值得咱们舍命相救吗?”
顾蓉想了一会,踌躇道:“只怕都是你的推测,当不得准的吧。”
欧阳宁摇头道:“这人就算说的都是真的,我也不打算帮他,既然不想当和尚,何不早早便说,既然当了却又反悔,不是反复无常是什么,这些倒也无妨,你还记得山洞中的血手印吗?
还有山洞外他射杀咱们的骡子,再有你发觉了他,他射的那五枚钢钉,这些事情你都忘了吗?
他为了做戏做了全套,难道还会吝惜人命?好在咱们跟他毫不相干,眼下作别还可客客气气,要是一旦撕破了脸,只怕咱俩都成了他掌下冤鬼了。”
顾蓉道:“我跟他交过手,未必便强的过我,你再乘势拿他,他还不规规矩矩了?”
欧阳宁皱眉道:“我的傻丫头呀,你怎知道他没有留手,一定是全力奋战了,嗯,好比在青城山你跟我动手,总是怕一个失手伤了我,但我要是当时我骂你傻瓜笨蛋,你还肯不肯手下留情了。”
顾蓉笑骂:“你才是傻瓜笨蛋,看我打不打你。”说着便追着欧阳宁在街道这端,追到了另一端。
欧阳宁有心引她离去,施展全力奔跑,二人都没正式练过轻功,这一番较量,原是内力深厚的顾蓉大占优势,可是她已喝了不少酒,虽然不尽恍惚,却也是内力不纯,因此追了好几条街,仍然没能将欧阳宁这小子追上。
又过了两个街角,碰上了一个卖马匹的店铺,欧阳宁知道不能再跑了,便停了下来,顾蓉啪的一声,拍在欧阳宁后心,声音虽然响亮,却是未运丝毫内力。
欧阳宁取出银两,买了一头健马,心想先买一匹,等到了远的地界,再给顾蓉买一匹,免得她又去多管闲事。
果然顾蓉叫嚷了起来,这件事情没有个结果,她一定是不依的,任凭欧阳宁跟她剖析利害也好,法钧拒却好意也好,总之事情没完,她就绝不离开。
欧阳宁也是无奈,只好在远处茶楼租了个座位,随时可看到酒馆内外的动静,以安顾蓉之心,只是约法三章,顾蓉不能再激于义愤,出手干涉。
当然欧阳宁更清楚,这位古道热肠的大姑娘,遇到事情向来便只知勇往直前,要她袖手旁观那真是见了鬼了。
好在一连两日,酒馆门前一如往昔,只有酒客闻酒香,并无和尚找光头,顾蓉这才放下了心,只是她向来只喝烈酒,这等苦涩的茶水,那就喝不惯,尤其是要她拿着茶壶,一杯一杯的倒下去,还不如喝二斤凉水来得实惠。
就在这日下午,茶馆三楼走进一个老僧,欧阳宁最先发觉,竟然是法时,只因先前党小清那一回事儿,再见面不免尴尬,欧阳宁忙转过了头。
可是顾蓉却正好跟法时四目相对,这一下不打招呼怕是不行了,二人只好上前行礼。
欧阳宁是抱拳行礼,顾蓉是敛衽行礼,顾蓉未受老和尚什么恩惠那也罢了,但欧阳宁得窥《混元功》密要,按理说应该跪下磕头,就是不用三跪九叩,一个响头,法时还是受得起的。
好在法时也不是如此计较礼节之人,欧阳宁将他让到了自己桌前,满满斟了一杯清茶,自己站在旁边相陪。此举也是无礼,常言道酒满茶半,茶满逐客,虽然欧阳宁不懂此节,可万事之来,要是都能以无知为借口,监牢中的犯人只怕都要说一句不谙世事了。
二人不知如何开口,还是法时先开了口,只听他悠悠的道:“两位且看,我原以为少林寺乃是清修福地,入得佛门渡人渡己,死后得归极乐,免收轮回之苦,不想让法钧如此痛苦,如此也好,各有福缘莫羡人,两位为此事奔波数日,老衲感激莫名。”
欧阳宁忙躬身道:“不敢,大师传艺之恩,晚辈终身不忘。”
法时道:“还是忘了的好,仇怨不必执著,恩德也不必执著,无悲无喜,无罪无功。”
顾蓉道:“前辈今后有何打算?”
法时道:“老衲今日就启程回寺,所历种种自会向掌门方丈秉明,顾施主,老衲有一事相求。”
欧阳宁插口道:“可是为了党小清那…那女子。”他本想说党小清那贱人,但想到这位少林派的大和尚,听不得这等粗话,当即改口说是女子。
法时点头道:“正是,不论她之前有何过错,还望两位看在老衲脸上,能对她宽宥一二。”
欧阳宁摇头道:“大师金玉良言,照理说晚辈该当奉命才是,但此人心术不正,若是就这么放过,只怕反而更进而害了旁人。”
法时摇头道:“纵然她大奸大恶,也不该如此整治,若是以恶制恶,能算得上是侠义道吗?”
欧阳宁继续道:“起初我跟大师想法差相仿佛,认为善就是善,恶就是恶,以恶行而施善心,未免落了个旁门左道,若是以善行掩饰恶心,乃是虚伪狡诈之举。
可晚辈与师妹,游历江湖已近两载,深知人心之劣堕,名门正派的及门高第,到了无人之处,未必便能严守清规戒律,邪门歪道的首领头脑,在大庭广众之下,也是说的冠冕堂皇。
这党小清说到底,还是私心作祟,处处损人利己,为了自己的一点蝇头小利,什么丧尽天良的恶事都毫不犹豫,如此人品卑劣之人,要是少了约束,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什么事情做不出。
我师兄妹两度受其算计,险些性命不保,深知此人心机之工,如此胁迫于她,尽管不是君子所为,但也是迫不得已,若是他日党小清肯幡然悔悟,不指望她能行善积德,至少也不要继续肆恶,我们自也不会继续以此要挟,大师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