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说的顾蓉无言以对,对于这位于谦于大人的美名,她不仅听闻,也曾亲见,人品气度确实令人心折。
至于说什么圣天子百神庇护,什么满殿忠贤同心同德,那就纯属是歌功颂德之言,虽不能说无耻谄媚,但也是肉麻至极。
事已至此,她不得不再去跟欧阳宁商量,可欧阳宁仍是那副看热闹的神情,脸上似笑非笑,似乎不来落井下石,已是看在二人的过往交情的份上。
顾蓉无计可施,坐在街边的一处地摊毡布上,跟卖字画的老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一直喋喋不休的说家中两个夫人,争风吃醋,为了他甚至大打出手的那些经过,顾蓉听得津津有味。
欧阳宁离她不远,也听在了耳中。他可没顾蓉那般好糊弄,眼见这汉子满脸麻皮,形貌猥琐,能不能娶上媳妇尚且难说,如何还能娶两个,便是真有两个,又怎会为这等粗蠢之辈讨好,更遑论什么争风吃醋,大动干戈了。
欧阳宁虽然明知他所言是假,乃是看顾蓉年轻无知,逗着她玩,但好在有自己在旁护卫,真有什么异动,及时制止倒也不难。
过不多时,集市那边一阵骚动,这卖假字画的浑然不知,仍在跟顾蓉吹牛。
顾蓉耳音极灵,一早便听出不对,她极好热闹,听得这阵骚动,正是朝自己这边过来,当下以静制动,看看究竟是什么事情。
欧阳宁可没顾蓉这般惬意,这等纠缠烦扰之事,他向来是能避则避,因他知道自己这点本事,路见一平一声吼,相形见绌真露丑,到头来受罪丢面子属实太过不值,他生怕顾蓉造次,抢在路旁,假装观看字画。
那卖假画的可不知他与顾蓉相识,本来跟顾蓉吹牛,这下全都用在忽悠欧阳宁身上了,将那幅一钱不值的近代仿品,说成了秦始皇最为钟爱的佳作。
欧阳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本想说东汉蔡伦造纸张,秦始皇哪里见得到白纸,可一来他本就不喜与人辩驳,二来眼前麻烦将至,他哪有心思跟这骗子做口舌之争。
片刻之间,“麻烦”果然找了上来,忽然尘土飞扬,欧阳宁定睛瞧去,前面是一个身穿囚服的犯人,后面则是追捕的六七名官差,顾蓉心头火气,她最恼怒这些官差不问是非,仗着人多势众欺压旁人,当下便要替那囚犯,出手对付官差。
欧阳宁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拦住,顾蓉本待发怒,可是见那囚犯肘撞足踢,片刻间竟打死三人,手中镣铐从中折断,被他一甩之下,更是将一个看热闹的百姓活活打死。
这一下顾蓉惊得呆了,本来她想出手救人,没料到这囚徒竟然如此残凶暴戾,起初的不平之心,渐渐成了愤怒之色,她本力较欧阳宁为大,运力一挣便攻了上去。
欧阳宁以为她不问是非,又想去打官兵,却见她已跟那囚犯打在一起,这一下他尚未反应过来,顾蓉三招两式间,却以落了下风。
见顾蓉一招“回光幻电”跟着使“迷波幻影”,这两招都是青城派的初阶掌法,本来威力有限,但被她辅以九阳功之力,不说化朽为奇,也是威力倍增,但掌力相交,顾蓉便是连退数步,显然是内力不及。
欧阳宁蓄势待发,拔出这几日新买的长剑,一招“碧渊腾蛟”,反手剑斜撩出去,这一剑本来是划人小腹,胸口,连带着刺人咽喉,但欧阳宁这一剑,却有意低了数分,趁着这囚徒与顾蓉比拼掌力之际,撩他下阴要害。
这一剑如此运使,不但变得极为阴损,最紧要的是,他这一剑太过伏低,走的是地堂的功夫,却无盾牌之类的物事,护住上盘,若非顾蓉攻击正急,这一下原是冒了极大风险的。
可二人这一下配合,的确极为巧妙,那囚犯虽然力大,却不得不退后闪避,顾蓉猱身而上,一招“力不从心”从旁击倒,这一招乃是她保命的“摧心掌”功夫。
摧心掌的秘传掌法,顾蓉并未练熟,平时自是不敢轻易使用,可是形格势禁,既然插了手,若是不能将这个强大的对手拾掇下来,人家可未必手下留情,到时候不光顾蓉一人殒命,只怕欧阳宁还有周遭的百姓,无一能逃得性命。
欧阳宁许久没见过她如此认真,更看出这囚徒功夫远在己方二人之上,虽然他身后有三名官差加入战团,五个打他一个,心中着实没底,一手松风剑法,也是越使越快,明知自己内劲,较之顾蓉尚且相去甚远,跟这囚犯则更是天差地远,因此他利剑招招不离这囚徒后心要害,旨在扰敌,而非伤敌。
“砰”、“砰”、“砰”三声大响,囚徒连攻三拳,顾蓉挡了三招,已连退了九步,欧阳宁也已攻了八剑,加上官差配合,竟在这三招之中,抢占了些许上风。
然而第四拳顾蓉也已接不下来,只能侧身闪避,这囚徒变拳为抓,扯住顾蓉后领将她提了起来,欧阳宁挺剑斜刺救援,也被这囚徒反手拿住手腕,就在这一招之间,欧阳宁和顾蓉都已落入了这人掌握,三个官差见势不对,竟然转头便跑,丝毫不理会二人仗义援手之德。
顾蓉挣扎不脱,欧阳宁手腕疼痛难忍,就在此时,身旁一个清亮的声音道:“小小毛贼,竟敢如此放肆。”
欧阳宁眼睛一花,一个青衫客已和那囚徒斗在一起,他也来不及管着青衫客姓甚名谁,先就扶起顾蓉,顾蓉却站不起身,软软的跌在他怀中。
原来适才拼斗的三掌,她已受了不轻的内伤,之后全靠一股毅力硬撑,其实早就脱力疲惫之极。再看自己手腕被这囚犯捏的一片青紫,也是恼怒不已,可那青衫客与这囚徒斗的正紧,如何插得进手,这点自知之明,欧阳宁还不至于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