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宁见她言语不敬,不愿跟她再说,只去啃那鸡腿,却听顾蓉又道:“和尚是不让吃肉的呀,你这个小和尚怎么如此大口吞咽啊。”
欧阳宁见她说的越来越不成话,怫然道:“我又不是和尚。”
顾蓉也觉失言,又斟了一碗酒,这次她却没一口喝下,而是喝了一大口,便放下了,悠悠的道:“我奶奶常说,生平最佩服的就是你爷爷了,他两位老人家同历患难,什么惊险危急的困难都经历过了,怎的他们最终却没…却没…却没能朝夕相伴。”
这话欧阳宁可不知如何接口了,对于他爷爷之事,他所知极为有限,但看顾蓉的相貌,她奶奶年轻之时,也定然称不上美女两字,或许便是这个原因。
可是当着顾蓉说她奶奶相貌丑陋,岂非寻死之言,便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说出口来。
却听顾蓉继续说道:“我本来以为,我祖母口中的那个叱咤风云的大英雄,不过是江湖上的以讹传讹,可偏生你也如此说,不知怎的,我竟然信你。”
欧阳宁听她说的不知所云,又想:“爷爷一生淡泊名利,未必肯理会江湖上什么劳什子名声。”插口道:“他们两位老人家的事情,咱们做小辈儿的,还是莫多置喙的好。”
顾蓉却摇了摇头道:“我好奇的就是,如此惊天动地的大英雄,该当成就一番事业,那才不枉了一身蔑视天下英雄的能耐,怎的到了晚年,竟会教你戒斗戒嗔,戒酒戒撒谎呢?”
欧阳宁更是不耐,怒道:“我爷爷何时让我戒斗戒嗔,戒酒戒撒谎了,他老人家只是说喝酒伤身误事,至于争斗虽然不免,却大可不必争一日之长短,你想去打别人,别人自然也会来打你,那你又如何笃定一定能胜,便是侥幸取胜了,你又如何断定,对方不会用阴损的手段事后报复。”
顾蓉没料到他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尽管知道他只是转述,但事情就更是奇怪之极了,明明剑下所诛邪魔的一代大侠,竟会变得如此瞻前顾后,看来祖母之所以没瞧上他,想来便是为此。
便也转述祖母所言道:“咱们在江湖上行走,倘若事事计较得失,处处考虑后果,前怕狼后怕虎,那还真不如找间寺庙,躲起来当和尚的好。”
欧阳宁听她句句都是讽刺,心中极是不悦,冷冷的道:“哼,和尚庙里也不会要你,你想出家也是当尼姑。”
顾蓉听她这么说,自是提掌便打,欧阳宁早有防备,拉开房门便走了出去,正巧小二端碗碟进来,刚好凑上,满满的食盒上下,被她掌力击飞,只听得“当啷”“噼啪”之声响过,那食盒顺着楼梯,骨碌碌的滚了下去,正好砸在一名食客的头上。
这时顾蓉才知道,原来这家客栈共分三层,自己住在把着楼梯的第一间,而这食盒虽然份量不重,但里面盛了饭菜,这么一砸下去,搞不好要砸的人家头破血流不可。
但她还没来的及致歉,那人已然暴怒而起,他这一站起来,身高少说也有九尺,跟着醋大的拳头,朝欧阳宁面门击来,原来欧阳宁生怕顾蓉责打,已然一溜烟的跑下了楼,那打尖的食客背对楼梯,还以为是欧阳宁故意寻事生非,自是要惩戒于他。
欧阳宁见这一拳来得猛恶,他生性就不好斗,这时也知虽然事情是顾蓉惹下的,未尝没有自己责任,当下矮身一避。
哪知他这一下虽避的快,却在那人算中,忽然胸口一痛,已被那人硬生生的提了起来。
欧阳宁双足离地,这一下他可慌了,他身上没带兵器,眼前对方右拳又发,他只能双臂高抬,硬接这一拳,只是身子凌空,而对方拳力又重,这一下多半要遭。
他念头只在片刻间思索,对方拳头第二下便击了下来,这一下万难闪避,欧阳宁双眼一闭,毕竟他是否能架开着一拳,实在没有把握,却听得“砰”的一声大响,双掌相交,可他两条胳膊上却没半点知觉。
但双足已踏上了实地,显然是对方放开了他,这一下欧阳宁喜出望外,却见那大汉退了三四步,身子撞在适才的板桌之前,撞得桌子椅子盘子碟子,稀里哗啦的四散飞扬。
可欧阳宁心中奇怪,难道是有人相救,往后一瞧,却见顾蓉已跌在楼梯之上,面前一大滩鲜血,连带她唇边脸上也满是血渍,惊道:“哎哟。”
忙抢上去扶,却听顾蓉挣扎着坐在阶梯上,低声道:“婆婆妈妈的,咱们先打发了敌人,再说废话不迟。”
欧阳宁见她还要再斗,本想劝她赔礼道歉也就算了,可是见她口中兀自汩汩流出鲜血,受伤自是不轻,也觉这大汉未免气量忒窄,不容人分辨致歉,就下这等狠手,要不是顾蓉出手相救,那么自己多半已被他活活打死了。
他心中有气,跟顾蓉同仇敌忾,二人自相识以来,常常闹别扭吵嘴,这还是第一次心意相通,纵然欧阳宁脾气再好,此时也不觉得顾蓉所做有错。
只是他身边没有长剑,只能随手拿了一条长凳,心想自己乃是堂堂男子汉,纵然本领不济,也不能再靠女孩子保护,当先持凳便攻了上去。
顾蓉眉头一皱,她太知道欧阳宁有几分斤两,自己未练九阳功之时,若是当真动手,也能在二三十招内拾掇下他,更别提他手中无剑,那是更加的不值一提了。
她与这个大汉交了一掌,知道对方膂力远比自己为高,内功修为也比自己强了不少,欧阳宁这么莽撞冲上,直如送死一般,当下拉着他身子向后一扯,左掌一记“摧心掌”猛的拍出。
其实那大汉也是有苦难言,适才他接了顾蓉一掌,只因对方是女娃,全没提防,这一掌只以外功随手抵挡,但双掌相交之时,他只觉一股炙热的掌力猛的袭来。
待得发觉已然迟了一步,再运功抵御,虽然还是将顾蓉击的飞了出去,他自己受伤却远比对方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