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宁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救他之人还是顾蓉,心中也在奇怪,怎的她说,我没来由的砍她一剑,又吐了两口水,这才抬头一望,见顾蓉左手上满是鲜血,那自是他姓欧阳的杰作了,不禁大生歉仄之情。
原来欧阳宁武功粗浅,难以拿捏分寸,而缚住顾蓉的绳索,并非麻绳,而是极坚韧的牛筋编织而成的,这牛筋极具韧性,勒在手上便如生根一般,若非捆缚之人自行解开,旁人纵使有利刃剪刀之类的,也非一时可解。
欧阳宁危急之际,匕首还是差了数分,虽然斩断了牛筋,同时也划破了顾蓉腕上肌肤,好在这一下并未伤到要害,不然单是在水中流血,顾蓉又如何能保得性命。
顾蓉本是霹雳火爆的脾气,但得欧阳宁如此奋不顾身的相救,心中感动,埋怨怪罪的话自是说不出口,好在她筋骨粗糙,小小皮肉之伤,却也不算什么。
但接下来二人如何行止,可就为难的很了,毕竟欧阳宁不但腿伤未愈,更兼萎靡不振,顾蓉被捆缚良久,血脉不通,手腕又受了伤,也是神困力乏,眼下最难对付的,就是那些壮健如牛的官兵。
他们均不知,这些官兵在岸上吆五喝六,只不过是仗着人多势众,其实本领有限,那十多人中,会水的不过二三人而已。
而这二三人水性也不甚佳,孤身逃命或许有七八成把握,但要是被人缠住,便万难脱身,更遑论救人脱困。
因此这些人乱作一团,均成了这条不起眼的小河龙王的盘中餐,好在欧阳宁并不知晓此节,不然不免愧疚自责,又要忏悔赎罪了。
二人相互扶持着朝岸上走来,好在周遭并无闲人,不然两个湿淋淋的家伙,满脚泥泞的在河中踱了上来,如何不引人疑心。
可是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二人身子都已打湿,也没什么换洗衣物,顾蓉尚有武当九阳功护体,虽然身子难受,尚可抵御,可欧阳宁这日晚间却发起了高烧。
高烧之中胡言乱语,说的顾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有三分嗔怒,却有七分腼腆,可是见欧阳宁这样,也不好怪罪,想要去寻大夫,却又不知朝哪里奔走。
到了第二日清晨,欧阳宁毕竟年轻力壮,底子还不算太差,虽然折腾了一宿,总算稍见起色,见自己躺在顾蓉腿上,也觉不好意思,可是让他行走,却又办不到。
待得吃过干粮,欧阳宁情知此地不可久留,当即让顾蓉扶他到附近麦田之中,这日无人打扰,二人吃着附近地里的西瓜,虽然管不了饱,好在可以解渴。
过了两日,欧阳宁觉得风声已过,伤寒也已好了大半,腿伤已愈,当即建议乔装改扮,尽早离去的为是。
顾蓉所受乃是皮肉伤,虽然未曾痊愈,但她性子好动,早就颇为不耐,哪里还有什么啰嗦的,当即便行。
这一走,从日出到天黑,始终没见人家,二人饥渴难耐,只好啃食路边野果充饥,但不知是梨子还是苹果,何以本该成熟之季,却是酸涩难咽,欧阳宁自小见得惯了,倒还能勉强吃些,顾蓉却连吐带呸的,非要将果子砸个稀烂。
荒郊野外之中,欧阳宁最有经验,生怕遇到什么野兽觅食,提议轮流守夜,顾蓉心中也是这么想,可是口上却骂他胆小无用。
前半夜本是欧阳宁守夜,可是顾蓉说什么也睡不着,一会儿要欧阳宁讲故事,一会儿又要他看什么北斗七星。
欧阳宁本想说:“你这么有干劲,值夜何必要我劳神。”可是自己一个大男人,却要依赖女孩子保护,还如此的理直气壮,要他如何说得出口。
顾蓉见他不肯讲故事,索性自己先讲起一个故事来,说古时候有一个叫管辂的人,他才八九岁的时候,就很喜欢看天上的星星,甚至整夜不睡,父母怕他睡得少,白日困倦,学业受了影响,就不许他再干这等无聊的事情。
管辂说:“星星的出没,都有规律有时候,连家鸡野狗都知道,人难道不应该更清楚吗?”
后来,他长大后,精通天文地理,占卜看相,据说还能够和鸟兽对话,成为了当代著名的术士。
有一个叫颜超的人,请管辂相面,管辂告诉他面相不好,有夭折之相。
颜超自然很着急,急忙寻求补救的办法。
管辂告诉他,十天之后有一个机会,让他带一大包熟鹿肉和一大壶清酒,去某山之中,那儿有一片被割过的麦田,麦田边有一棵大桑树,树下有两个老人在下围棋。见到这两个老人后,什么也不说,用酒肉恭敬地服侍他们。
颜超按照吩咐赶到大桑树下,果见有两个老人在那儿下围棋,颇有仙风道骨。他悄悄近前,将酒肉摆在两边,自己默默观棋。
两个老人下棋下得入了迷,顺手端起酒就喝,摸过肉便吃,不知不觉间把颜超的酒肉吃喝光了。
坐在北边的老者抬头看见了颜超,说道:“你不是颜超吗?你的寿数将尽,还来这儿干什么?”
南边的老者说:“老兄,你吃喝了人家的酒肉,怎么可以这样无情呢?给人家增加几岁吧!”
北边老者说道:“生死簿子都定好了,叫我如何增加?”
南边的老者说:“你不好意思,我替你来。”说着,他伸手从北边老人怀中抽出一个大账簿来,翻到一页,上面写道:颜超,一十九岁,卒。
于是他拿出笔来在“一”字上面加了一撇一折,成了“九十九岁”。
后来,颜超真的活到九十九岁。原来,坐在这里下棋的两个老人,北面的是北斗,南面的是南斗。南斗位于人马座,和北斗七星遥遥相对。
因此古人把北斗和南斗,看成是掌管人生死的星官,便有“南斗注生,北斗注死”之说。
欧阳宁听她讲的绘声绘色,竟忘了她说的乃是传说中的故事,顺口说道:“休言百岁,七十者稀,世间哪有增元添寿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