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时,街道彼端,迎面跑过来一个女子,身后三个男子紧紧跟随,跑到顾蓉身前,那女子忽然一个失足,摔了一跤。
顾蓉正想去扶,欧阳宁一拉她衣袖,示意她别莽撞,先看看再说。
她身后的三个男子快步奔进,一把便将那女子提了起来。欧阳宁这才看清,原来这女子年纪不大,只怕比顾蓉还得小着两三岁。中间的男子破口大骂,骂那女孩偷盗成性,说着便抓那女孩移送官府。
哪知那女孩却说她是签了死契的丫头,哪敢偷主人家的物事,之所以遭人追杀,乃是撞破了老爷杀人的真相。
双方各执一词,眼见女孩要被带走,顾蓉哪里忍耐的住,挥掌便迫退三人,将女孩护在身后。
欧阳宁见她又替别人强出头,心中大为反感,可是怎的周遭不少村民,却无一人来看热闹。
这件事实在古怪,但怪在哪里一时也琢磨不明白,有心让顾蓉莫搅进去,可内心又着实想见她栽个大跟斗,再由自己救她脱困。
他这边胡思乱想,顾蓉却已和那三个壮汉斗在一起,她摧心掌尚未施展,只不过是凭着祖母所传的莲花掌,已在百招内大占上风。
三个壮汉眼见不敌,一声呼喝跳出圈子,转头便去了,临走时还在恐吓那女孩,似乎在说不得胡言乱语,不然苦头可有的吃了。
顾蓉大怒想要去追,可是这小姑娘无人照拂,显然欧阳宁不愿插手,便是勉强出手,他身上有伤,也未必济的甚事。
那女孩全身发抖,说话也有些不清,顾蓉温言宽慰,嘱咐她不必害怕,有什么委屈尽管跟姐姐提。
欧阳宁却见这女孩皮肤细嫩,十根手指全无劳作痕迹,不像是苦哈哈的丫鬟之类的。
又见她虽然全身发抖,眼神却总是回避着自己的目光,倒不能就此说她是个骗子,但看情形,定然另有别情。
女孩颤巍巍的才开始述说原委,她说她原是好人家的女儿,名叫党小清,因姑父获罪株连,而被发卖至此。
本来她父亲留有人脉,拟定一个世伯尽早将她买走,安顿在一处僻静的宅子中,等风声过去再图团圆。
哪知她这个世伯见利忘义,见她家落魄,哪里还肯花银子赎人,因此党小清几经转手,被发卖到这里。
她从小虽然说不上锦衣玉食,但也是吃过见过的,主人家姓王,管家见她一个小女孩,又识文断字,便让她做了小姐的伴读,算作贴身丫鬟。
这份差事在旁人眼中看来,不免眼热艳羡,因之小姐向来仁慈,有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如何会忘记这个贴身的丫头。
但只有党小清知道这份差事的苦楚,大户人家丫鬟何止百余,做这份伴读,说白了就是替人受罪,小姐不守规矩,往往丫鬟受罪,小姐心中不忍,便会大大收敛。
可偏生王家小姐,天生的状况不断,虽然事后颇为歉疚,但板子可是结结实实的打在党小清的身上。
党小清苦不堪言,整日便是烧香拜佛,祈祷满天神佛,让这家的小姐安分一些,以解她身体上的疾苦。
但事情坏就坏在这里,王家向来有规定,除了主人家逢祖先忌日,一概不许丫鬟仆人,在府内私自祭奠自家先辈,一则大是不吉,二来也是怕弄出火来,烧毁房舍,而有所失损。
党小清想要烧香拜佛,便得避开旁人耳目,挑一个除了打更巡逻,人人都不出来的时刻。
好容易等到丑时三刻,她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门,准备好了香烛,往府中僻静处走去,此事她已是轻车熟路,一年之中少说也得拜上三拜不可,说也奇怪,自从烧香拜佛以来,小姐确实没那么爱胡闹了,而受罚挨的板子也没小时候那么难捱了。
她其实如此想,未免还是自欺欺人,小姐长大了,做事自会隐蔽行事,就是闯祸,也不会次次为人抓住把柄,至于板子不难捱,也是因为党小清也长的大了,皮糙肉厚自然就不难捱了。
但就在这日,她撞破一件大秘密,党小清亲眼见到王老爷杀了人,在自己府中杀人。
党小清不敢相信,揉了揉眼睛,见王老爷杀人后,并无惊慌,反而准备好了锄头,显然不但是杀人灭口,还要毁尸灭迹。
她躲在墙角,大气都不敢出,可是王老爷机警异常,虽然没瞧见她,但后来还是起了疑心。
顾蓉听她说的惊险,明知她此刻无恙,还是替她捏了一把冷汗,只听党小清继续诉说。
后来也不知王老爷究竟起了什么疑心,要阖府佣仆逐一审查,党小清原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本来是查不到她头上的,可是王老爷这次却是谨慎异常,想是怕杀人的消息泄露,什么都不顾了。
党小清混在人群之中,吓得是心惊胆战,这地方就是王老爷藏尸的所在,她自小最怕鬼怪,生怕尸体蹦出来咬人,但她知道一旦有所异动,王老爷如何会放得过她,虽然心中害怕,面子上还得装的若无其事。
但王老爷何等精明,每个人的神情哪里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只是他平素作威作福,奴仆见到他面,就先就怕了三分,究竟是谁,一时也拿不准主意。
本来这等杀人灭口之事,乃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但王老爷还有一桩怪癖,便是吝啬之极,要说处死十多个丫头仆人,人命官司他是不怕的,但若再买这些端茶送水的丫头,有把子气力的家仆,还得从头费心调教,这笔银子不免大大肉痛,因此他暗中探查,重点可疑之人,便软禁起来。
欧阳宁听她说的惊险,一个心也是七上八下,可是这故事总是透着些许古怪,至于究竟是什么,一时也捉摸不透。
党小清继续说道,后来她就被关在一处偏房之中,想来还是神色间流露出什么与众不同了,与她关在一起的,都是厨下帮工,外院杂役,还有庄子外的护院,这些人有男有女,均是粗坯不堪,言语粗俗,面目可憎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