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桌子上被沈堂画出来的线,虽然这条线并不存在,可是他当然知道,这条线代表着是什么——黄河!
很显然,大宋的条件,便是黄河之南的地域。
完颜雍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倚在椅子上闭目思索。
这条件难接受么?说起来,还真的不难接受。
首先来说,现如今除了中原王朝之外,其他的部落对于国家的概念并不强烈,甚至,对于属地和领地的概念也只是有而已,甚至,在大部分外族的心中,这中原地域是汉人的,并非是自己的,这是一个极其根深蒂固的想法。
为何大部分周围的异族在大多时候只是对中原地域抢掠,而并没有真的侵占地域?实力是一方面,另一个方面便是,在他们看来,那是别人的,自己抢一些东西就好,至于占据?占据了有什么用?不能用来放牛羊,而且,一旦占了,下次还不能过来抢掠了,这简直是天大的损失好不好?
就说当年的契丹人,已经在实际上占据了中原地域,但是,他们硬生生退回去了,根本没有什么留恋。
包括靖康之后,一开始,金人还真没想着要占据多少中原的地域,这么大地盘,管理起来太麻烦了,还不如有需要了去抢一回,所以他们支持伪齐建国、支持伪楚立国,在她们看来,只需要一个河北地域的部分增加一下大都的战略纵深即可,其他的地盘拿回来根本没用。
直到后来,伪齐和伪楚两个政权不行,金国这才无奈之下占据了黄河以北的大片地域。
可即便是如此,对于这大片的地域,金国并不算重视,这便是为什么,金国南部的防御重心是放在黄河之北的大名府而并非是放在淮河一线。
包括开封府,这可是数代的皇宫所在,而且不管是建筑还是规划都极为奢华,但是,占据了这里后,女真一族为何没有将国都放在开封府,反而是放在了有些荒凉的大都?说白了,他们对于中原之地没有归属感,对于开封也没什么留恋。
并且,在大都离着老家近啊,故土难离,在北边儿不利于统治,但是在南边也不妥当,这才选了大都这个位置。
甚至,包括将来的蒙古,差不多也是这样,虽然整个中原被打下来了,可蒙古基本上采取的是放养政策,说白了你们爱咋滴咋滴,只要有东西上贡过来就可以,别的懒得管。所以,明太祖等义军才能在蒙古的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
女真一族对于中原觊觎是必然的,不过,他们觊觎的是中原的金银财宝、茶叶、陶瓷等,却并非是土地。
女真一族南下后,对于汉人采取高压政策的统治,这是因为他们并没有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地盘,那些汉人也不是自己的子民,所以,只需要压榨就够了,直到完颜雍继位之后,他意识到这样的思路有问题,这才发生改变。
所以,对于大宋提出的条件,完颜雍还真的并不难接受。
而且,还有一点就是,随着之前将南京路送给大宋,这黄河以南的地域,实际上也没剩下什么了。
现在的汴京路之东,剩下一个归德府、一部分徐州地域,一部分下邳、宿迁之地,算起来还没有一个州的地盘儿大。
河南府一带给出去有些可惜,不过都是相邻汴京路的州府,一共也不过是两三个而已。
除此之外,便是临洮路、凤翔路、庆原路以及延安府。
这三路之地最大的作用便在于与吐蕃接壤,属于战略意义上的重要性,可是,随着大宋对吐蕃用兵,并且占据了大片地域,这个作用显然没有了,而且,完颜雍也清楚,随着北方蒙古的崛起,西路军作为一支重要的力量,继续扼守西南已经不必要,放弃了这些地方并非不能接受。
将这些地域给出去,收缩防线,只要大名府一带的防御依旧在自己手中,大宋依旧是那个大宋。
在让沈堂前来的时候,完颜雍就已经在思考大宋会提出的条件,这一次自己是借兵,不是借个馒头,大宋不可能白白相帮,更何况两边儿也算不上关系和睦,所以,他已经做好了大宋会狮子大开口的准备,而沈堂提出的这个条件,甚至让他心中有些窃喜,这大宋胃口也没多大啊……
当然,可以答应没问题,却也不能太轻易的答应,否则的话,大宋会不会继续增加条件?
还有一点,那便是这个条件,不能这样答应,在意不在意那里的地盘是一方面,可是作为一个皇帝,挑着头去割地,必定会引来朝堂以及一些大族的反对和躁动,所以,即便答应,也需要想一个办法。
完颜雍的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随后问道,“若是太子的病症一直无法痊愈,你认为,朕该选择哪一个为后世之君。”
此言一出,沈堂几乎是汗毛倒立,这皇帝今儿个是彻底放开了是不是?怎么什么问题都敢问了?而且,这样的问题,真的是自己能够参与讨论的?不要说是自己,就算是完颜昊在这里,也绝不敢轻易开口。
“陛下,臣对于诸位皇子并不熟悉,如何能够分说,而且,太子吉人天相,现在只不过身有微恙而已,如何值得陛下去思索其他问题?说不定要不了几日,太子殿下就痊愈了。”
没有理会沈堂的推脱,完颜雍沉吟片刻并继续问道,“太子有子,只是如今年幼,朕也不知晓何时便会归天,一旦朕归天,让太子之子继位的话,他这一众叔叔必定会给他造成天大的麻烦,可是,如果直接传位皇子的话,朕心中不喜是其一,嫡庶有别是其二,你觉得,朕该如何选择?”
“陛下,您实在难为臣了!”沈堂无语的开口,“而且,陛下乃是天子,如今陛下正值壮年,说什么千岁万岁是假的,可陛下身体康健,至少能再执掌天下几十年之久,有陛下在,何事不能应对?”
“所以,陛下是有些杞人忧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