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赵眘难受的是,现在不理会太上皇,同样是不行。
赵眘沉吟好一会儿,转头看到龙辇之侧的沈堂依旧神色淡然,方才沉声说道,“请,太上皇圣驾!”
“希望,你这混账没有跟朕吹牛,也不知道你那些手段,到底都布局好了没有!”
这一些日子,沈堂虽然并未入宫,但是一些事情却也并未瞒着赵眘。毕竟,此事还需要赵眘相助。
片刻之后,赵构也从龙辇之中走了出来,他同样站在龙辇上,朝着周围看了看,最后,视线落在沈堂的身上。
“你……便是忠武侯沈堂?”
“臣,沈堂,参见太上皇陛下!”沈堂上前躬身行礼!
“你对于百姓以及卫学士所言,有何看法?”赵构淡淡的问道。
沈堂一躬身,“太上皇陛下,臣有几句话想要问卫大人!”
“准!”赵构淡淡的点了点头。
“卫大人,你说本侯为国贼,却不知这国贼二字,从何而来!”
卫沁冷笑一声,“忠武侯,你娶金国郡主为妻,可为真?”
“真!”
“你与金国诸多朝臣交好,甚至受金国皇帝封奉国上将军,可为真?”
“真!”
“你麾下雄兵数万之众,襄阳一带、川蜀一带守将,大多为你捡拔,可为真!”
“真!”
“这些兵马,无需朝廷旨意,你可一言而令之,可为真!”
“真!”
卫沁冷眼看着沈堂,“既如此,那你不是心有狡诈,想要窃国之贼为何物?”
沈堂看向卫沁,而后陡然间哈哈大笑起来,“国贼!哈哈,陛下,臣竟是成了国贼!”
赵眘脸色阴沉如水,他从沈堂的话语中,听到了嘲讽以及悲哀和失望!是啊,这样的人能够被称为国贼,此乃大宋之过,此乃他这个皇帝之过。
“罢!国贼也好,忠臣也罢!那本侯请问,当年陛下北伐,我大宋数十万兵马倾尽国运与金国死战,那时候,卫大人在何处?”
卫沁不屑的笑了笑,“老夫当然是在临安!老夫身为文宗,难不成要和那些粗鄙野汉一样手持凶刃拼杀不成?简直是笑话!老夫执掌国子监数十年,朝堂之上,多有弟子!老夫为大宋立下的功绩,岂是你能相比?”
“那卫大人,你和你的这些弟子,在我大宋拼死之时,在做什么?”
这一次,卫沁倒是心中有几分尴尬!在干什么?当然是在忙着争权或者是求和啊!
“卫大人也是个有学识的,民间有句俚语,放下筷子骂厨子!你卫大人可知道,如果没有你口中所谓的粗鄙野汉,那金国的兵马便可以长驱直入南下,吐蕃的兵马便可以占据我大宋西北五路!甚至,你卫大人早就成了蛮族之奴!”
“当然,你卫大人可以换个地儿当官儿,只不过换个上司而已,耽搁不了卫大人发财扬名,可是我大宋亿万百姓不行,陛下不行,我沈堂不行!”
“你说本侯是国贼?”沈堂厉喝,随后,他的视线朝着周围的百姓看去,“你们,说本侯是国贼?那好,本侯就让你们知道知道,我这个大宋的国贼,你们口中的佞臣,到底为大宋做了什么事儿!”
说完,沈堂朝着赵眘躬身一拜,“陛下,臣,请旨,让诸军入城!”
“放肆!”叶颙猛然开口,“沈堂,你可知晓,外军入城,是何罪?你想要做颠覆社稷之逆臣?”
虽然他不知道沈堂口中的诸军到底是为何而来,可是,就算他们是来吃席的,这时候也决不能让他们进来啊。
“叶相,此乃朕之密旨!你……有意见?”
叶颙心急,当即便是要朝着赵构开口,然而,赵眘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令到,“王权,传朕旨意,命诸军入城!敢拦阻者,以叛逆之罪杀无赦!”
第一座龙辇上的赵构,不由得握了握拳头,今天这场戏,好像有些超出预料了!以他的身份,此刻自然能够阻止赵眘的旨意。只是,如今赵眘终究是皇帝,金口玉言,若是拦阻了,使得赵眘威望尽失,却也是大忌!不过,他倒是并不担心赵眘会对他下手!
且不说现在乃是大庭广众之下,如果赵眘敢对他逆乱,如何能够当得起一个弑父之名?
王权毫不犹豫,小跑着向城门而去!
这一次,约莫等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陡然间,响起了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前方,所有人不由自主闪开,一个浩浩荡荡的队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本来还想要拦阻的禁卫军,见到这支队伍的气势,当即骇的亡魂大冒!这些人,定然是手握无数人命的百战老兵!
只不过,这支兵马,却是极为奇怪!他们总共约莫有万人上下,身上的衣甲破烂,不过却是打着不同的旗号!而最为怪异的,便是这些兵卒,竟然大多数为残疾。
有的缺了胳膊腿,有的少了耳朵瞎了眼睛,有的脸上刀痕贯穿狰狞,有的脖子箭矢穿洞骇人!
这支队伍,缓缓的走上前,直到距离龙辇二十丈,周围的禁卫军方才反应过来。
“止步、速速止步!”
“诸军还不参拜陛下!”沈堂长啸一声!
队伍止住步伐,为首的一个破烂旗帜之下,数百残兵轰然拜倒,“末将李二狗,原枣阳军卞喜将军麾下第七营指挥使,参见陛下!北伐之战,随大军调往泗州,驻守灵璧!第七营四百六十名同袍,死战而无一退后一步,战死三百八十五人,其余人等,尽皆残缺!末将,再拜陛下!”
“末将张广胜,原枣阳军卞喜将军麾下,第十一营都头,阖营四百三十六名同袍,与忠武侯大人、卞喜将军死守灵璧!无一人退后一步,战死四百二十八人,指挥使、副指挥使尽皆战死,仅余八人……”
“末将王大牛,原辛弃疾将军麾下第三营副指挥使,随同大帅沈堂血战成都府,指挥使大人战死,阖营五百袍泽,战死四百一十一人……”
一个个残兵叩拜,一句句话语震天,一个个简单而又沉重的数字,充斥着在场所有人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