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沉默之后,沈堂再度说到,“对于张大人所说以私粮供给大军之事,此臣向陛下请罪。”
沈堂此言一出,张天华当即暗中一喜,只听沈堂继续说到,“陛下也知晓,我大宋在成都府路有大军共计约十三万余。”
“十数万大军,每一日消耗的粮草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临安距离成都府数千里之遥,朝廷想要调拨钱财与粮草极为困难,直至上月末,朝廷调拨的第一批粮草,方才抵达成都府境内,而且,也只不过是数万石粮草以及十数万银钱而已。”
“这数量自然是不少,可是,放在十余万大军的面前,却也是杯水车薪!”
“我们大宋兵卒,悍不畏死征战,其一自然是为了建功立业、守土为国,其二,却也是为了填饱口舌,若是没有足够的粮草,大军溃散也是在一念之间。这些年,因为缺少粮草和军饷而发生的哗变,诸位应该也知晓一二吧。”
“到时候,如果真的走到了这一步,不要说平定成都府和击败吐蕃人,我们自己不先乱起来就已经是好事儿了。”
站在首位的张浚点了点头,他多年带兵,自然知道沈堂话语的正确性。军人也是人,也需要吃饭。不管什么大道理,都不如一顿饱饭有用。若是缺少粮草,使得十几万大军饿了肚子,那绝对是天大的事情。
看着众人沉默深思,沈堂便是继续说道,“如果想要等到朝廷粮草再度补充前来,这根本就不现实。所以,臣便传令连理城,让连理城不惜一切代价收敛钱财和粮草,用来供给大军所用。”
“因为事情紧急,因此,臣根本来不及向陛下禀告此事。所以,此事的确是臣之罪责!”
“不过,为了筹集大军所用的粮草,其一,我沈府可以说是笼尽家财,邵家与盛家两族也尽皆为国出力,共计聚财三百余万,除此之外,在这一段时间中,这两家所有的商队尽皆将其他生意搁置,竭尽全力在南北两地采购粮米,并以最快的速度运抵成都府路补充到大军之中,也是因为如此,我们的大军一直保持着顶尖战力。”
“此事臣有罪,陛下自可惩处。可是,邵家与盛家却是对国有功。陛下还请谅解一二,否则,以后谁还敢做此忠君爱国之事。”
沈堂的话语声在大殿之中回荡在所有人耳中,而众人也是尽皆哗然。即便是龙椅之上的赵眘心中也是不由一震!这几家为了弥补大军粮草,竟是倾尽家财数百万,毫不犹豫的为国出力,这让人何等敬佩和震惊?这样的人物,若不是忠君之士,这满朝文武谁还敢说自己忠君爱国?
张天华所说的以私财供给大军,只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
赵眘虽然不敢自比太祖,可至少也不是一个糊涂皇帝,麻邵的粮草和银钱筹措的如何,他一清二楚,如果想要以朝廷的力量采买和运送粮草,损耗多少且不说,耽搁的时间就难以想象。军中不可一日无量,一旦断粮,这仗还怎么去打?
相比起来,沈堂又这样的‘私心’方才更为难能可贵。再看看朝堂之上的众臣,无事之事尽皆夸夸其谈,可是,待到朝廷有难却是尽皆退缩,有几个可用之人?
一时间,赵眘不由得思绪万千,心中对于沈堂的愧疚也越来越浓。
沉默了好一会儿,赵眘方才沉声说道,“此事,沈爱卿无罪!沈爱卿一心忠君为国,更是舍弃家财,此乃我大宋忠良砥柱!朕对此感慨万千,若是我大宋多几个这样的仁人志士,何愁敌人不灭,又何愁我大宋不强盛起来?”
赵眘的话语,让朝堂之上的众臣神色各异。与沈堂亲密的人自然是心中欢喜,至于张天华以及某些心怀他意之人却是脸色一凝。只不过,事到如今,赵眘已经为此事做了断论,若是在勉强多说下去,也已经不合时宜。甚至,若因此触怒了赵眘,反而不美。
张天华尽皆失算,心中自然是愤怒而有几分惶恐。
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如今的连理城朝廷已经派遣了官员,总算是将其从沈堂的手中抢了过来。失去了这连理城的钱财,沈堂如断一臂。
感觉到赵眘不慎的视线朝着自己看了过来,张天华心中咯噔一声。很显然,他之前的问话并没有给沈堂罪名做实。而且,沈堂的解释让赵眘也极为满意。既如此,他这个始作俑者,自然为赵眘所不喜。
当即,张天华心中一动,赶忙对赵眘行礼说道,“臣,贺喜陛下。这连理城如同一个聚宝盆一般,现在归于朝政,在陛下的统属之内,估计要不了多久我大宋的国内便会丰盈起来,届时,大军征战也就不会出现缺少军资之事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内侍轻手轻脚的出现在大殿之侧,并且,朝着王权的方向微微躬身。
王权见此,知道这内侍肯定有急事。所以,轻轻挪步,来到了这内侍的一旁。见到王权走过来,那内侍低声对王权耳语了片刻。
却见,王权神色微变,对这内侍低声吩咐几声,挥手便是让他离去。
再度回到赵眘的身侧,趁着无人开口,王权便是对赵眘耳语。
听着王权的讲述,赵眘神色微变,“人在何处!”
“陛下,人已经在皇宫之外候着,是等到朝会之后再召见,还是现在召见?”
赵眘的眸子微微眯起,口中则是带着几分寒意说道,“就此刻,宣他们上殿前来。”
大殿之中的众臣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看着私语的王权和赵眘,显然是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出现了。就在他们尽皆疑惑的时候,却见王权上前一步,朗声喝到,“宣!连理城沈府护卫,上殿参拜陛下。”
话音传出殿外,殿外的内侍也尽皆高声朗喝,几乎是一瞬间,这声音便是直接传出了宫外,来到了皇宫大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