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怕自己被嘲讽，却不愿成为家人的累赘和污点。”
“前段时间也不知道是谁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竟然让他想出了个自尽的蠢主意，还差点实施成功。”
回想起当日的情景，张景荣忍不住心底发寒，四肢百骸的血液都仿佛凝结了一般。
要不是伺候的小厮机灵，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小叔的大腿，他家今年估计就要挂白幡了。
如果小叔真的去世，祖父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家会变成什么模样，他真的不敢细想。
只要一想，他就对那些躲在暗处的人恨到咬牙切齿，对罪魁祸首的齐国乃至齐国人也都颇有迁怒。
如果没有那场战争，一切都不会发生，小叔依旧会是那个明媚如风，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而不是如今这副颓废模样。
“所以我才对靖王那么不忿。”
“我对他不仅有国恨，更有家仇。”
看着张景荣略带偏执的模样，任平生轻叹了一声，伸手拍了拍张景荣的肩。
此时无声胜有声。
那些大道理他有一堆，劝人的话他也有一堆，但看着好友现在的模样，他的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张景荣先整理好了情绪，安抚似的冲任平生笑了笑道：“我刚才只是一时激动，所以话说的多了一点，你不用在意哈。”
只不过他那抹笑比哭还难看。
任平生对此视若无睹，也扬了扬唇角回道：“我们是好朋友，是兄弟，你心情不好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其他的我做不到，但是陪你聊天，听你倾诉，这一点我还是可以的，并且一定会守口如瓶。”
张景荣点了点头，冲着任平生伸出了右拳。任平生也同样握拳抬手，两人的拳头相撞，轻轻拥抱在了一起。
……
另一间屋子里，宋晚晚正跟李清妍和齐冕围在一起嗑瓜子，分享着各自知道的八卦，气氛一派闲适。
齐冕搞不懂张景荣为何这样，从宋晚晚那儿也没问出什么，只能先将疑惑压下，打算转头让天机阁去查查。
炉火烧的正旺，李清妍时不时的给齐冕添上点热水，惹得齐冕连连拒绝这才罢手。
“你有点拘谨。”李清妍看着齐冕笃定道。
“有吗？”齐冕挑了挑眉，默默拢了拢身上的大氅。
李清妍指了指他身上的大氅，努嘴道：“喏，这就是证据。炉火烧的那么旺，屋子里这么热，你的大氅竟然还没脱，这不是拘谨是什么？”
齐冕低头看着身上的大氅沉默了，过了半晌抬头真诚地问：“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单纯的觉得冷？”
从齐国回来的路并不安全，他跟阿星一路上躲躲藏藏，经历了不少危机时刻，关键时也曾潜入冰冷的河水中，只为了谈过那些追兵，争取一线生路。
虽然最后平安回到了宋国，可他的身体也因为这段时间的疲于奔命而变得不好，一点寒冷都受不得，畏寒的不得了。
别人觉得合适的温度对他来说无异于数九寒天时外面的温度，即使炉火烧的这么旺，火光就这么照在脸上，可他还是感觉不到一点温暖。
那种冷是从身体内部发出来的。
或者是身体原因，或者是心理原因，但总归表达出来的方式是让他脱不下大氅，只有把身子紧紧裹起来，他才能感觉到久违的温暖。
想到害过他的那些人，想到如今他们处在的富贵乡，齐冕眼神逐渐锐利了起来，仿佛一把即将出鞘的宝剑。
李清妍听到齐冕的回答愣了一瞬，大脑一瞬间宕机，空白一片。
她从来没想过能有这种可能。
虽然不知道齐冕经历了什么，但看着他突然敛起的神情，李清妍识趣的没再多言，默默把热水又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宋晚晚倒是猜到了其中原因。
齐冕离开时她知道，回来时她亦知道。
这一路上的经历，他虽然没多说，但她猜也能猜到一部分，看他现在这幅样子，总归是受了大苦，遭了大罪。
但她现在没法多说，只能在桌底拍了拍李清妍的手以示安抚，再看向齐冕时，宋晚晚眼中已经多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怜爱。
齐冕好好个孩子，可惜就是命不太好，摊上了个这么悲惨的身世。
这身世，这地位，这颜值，要是放在虐文里，那妥妥是虐文男主啊！
前期是被压迫的小可怜，异国他乡的受辱质子。
后期逐渐黑化开始反抗。
最后经过自己的努力把所有伤害过他的人全嘎了。
然后踩着所有人的鲜血登上皇位……
宋晚晚越想越觉得这设定靠谱，眼中的怜爱也逐渐转化为了惊恐。
他他他……以后不会也走上这条路吧？
她她她……应该不会也是被嘎的那个吧？
齐冕亲眼见证了宋晚晚的眼神变化，整个人都懵的不行，就连刚刚怒火中烧的情绪都跟着变淡了不少。
他就坐在这里动都没动一下，她为什么突然要用惊恐的眼神看他，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你在想什么？”
齐冕哑着嗓子试探性地开口问，怕宋晚晚抵触，他还下意识放轻缓了声音。
殊不知他这副小心翼翼，与平常大相径庭的模样，在宋晚晚眼里变得更加可怕。
齐冕好像那种笑里藏刀的大反派啊！
当面看着你温柔的笑，转头就能咔嚓捅你一刀的种。
自己臆想的那些肯定不能说出来，于是宋晚晚摇了摇头，讨好地冲齐冕笑了一下。
齐冕更懵了，只能尽量把语气放的更温柔：“你怕我？”
宋晚晚眼里惊恐更盛，都快被吓哭了。
一旦带入了虐文男主这个设定，她怎么看齐冕怎么可怕，仿佛他下一刻就要暴起伤人。
于是她僵硬地挤出一抹笑，讷讷道：“突然想到了点可怕的事情，给我吓了一大跳，俗称自己吓自己。”
“你千万别多心，与你无关哈。”
齐冕：“……”更多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