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有点无语。
这算不算此地无银三百两?
好在皇后此刻垂下了眼眸,皇帝看不到她眸中神色,否则定会为自己好好辩白一番。
“皇上准备怎么做?”皇后突然抬头问。
皇帝回的理所当然:“朕自然会站在尔容这边,况且尔容早就写信给朕说过,此事也算得上是朕授意。”
皇后缓缓点头:“如此甚好。”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那些粮食将会尽数充公,直接由扬州太守派兵发往雍州,救雍州百姓于水火。
打的自然是他们父女共同的名义。
眼看着皇后神色有些松动,皇帝乘胜追击道:“朕前些日子同内阁商量过,平乱之人早就有了人选,只待明日早朝就会公布。”
皇后从皇帝怀中挣脱出来,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皇上不必同臣妾解释,还是最初的那句话,后宫不得干政。臣妾以前做的很好,以后做的会更好。”
皇帝闻言眉头紧紧皱起,一双眼睛不停的在皇后脸上打量,似在辨别她话中的真假。
皇后同样不避不让,仰头直视着皇帝,眸中满是坚定。
在皇帝看不到的地方,她一只手攥成拳形,另一只紧紧拽着衣袖,仿佛这样能给自己无限的勇气和力量。
天下最尊贵的夫妻二人,就这么互相凝视着较劲儿,谁都不肯退让一步。
末了,皇帝长叹一声,似妥协又似无奈。
“梓潼,你总是这样倔强。”
皇后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依旧倔强的看着皇帝,眼神中隐约可见几分哀恸。
她这倔强又破碎的模样,瞬间让皇帝接下来想说的话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安抚似的拍了拍皇后的肩膀。
就这样过了许久,皇帝这才移开了眼神,口中小声道:“有一事困扰朕许久,朕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后挺直的身板微微软了下来,淡淡道:“不知当讲不当讲,那自然是不当讲。既然是不当讲的话,那皇上就不要说了。”
皇帝:“……”
看着仿佛吃了炮仗的皇后,皇帝突然手足无措,心也开始慌了起来。
皇后今天横看竖看都看他不顺眼,他今天说的每句话仿佛都不对,莫不是之前他打算的那件事让皇后知道了?
心里突然的慌乱,让皇帝半天没缓过神来,只能一把将皇后拥入怀中,仿佛这样能让他的心中安定。
皇后也不挣扎,就这样静静的窝在皇帝怀中,看起来恭敬又柔顺,只不过眼中却满是镇定,一丝柔情也没有。
就这样相拥了一刻钟左右,皇帝这才放开了皇后,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肩膀,凝视着她道:“如今宰相已经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
话刚说了一句,皇帝突然转过了头,眼里有了几分不忍,但更多的依旧是坚定。
皇后在皇帝刚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他后面想说的一切,即使已经全力克制,眼泪还是不自觉的溢出了眼眶。
这也是为何皇帝突然转过头去的原因。
她的皇后端庄又大方,素日里更是坚强果敢,是后宫嫔妃们的典范,他几乎从未见过她流泪的模样。
今日一见,果真令他心如刀绞。
可……宰相作为文官之首,为了阮家下一代,一把年纪了依然不放权,这样于朝廷有弊无利。
而这样做的人,在朝堂上有大把。
他们大多身居高位,谨慎有余,进取不足。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他如今还年轻,正是拥有雄心壮志的时候,朝堂之上自然也应该是同样锐意进取的年轻人。
那些辅政大臣已经年迈,不仅思想上不能跟他同频,就连身体上也差了太多。倒不如激流勇退,既能全了君臣之情,还能赢得身后名。
看着皇后破碎的模样,皇帝心疼不已。
纵使心里万分不忍,皇帝依旧继续接着刚才的话说道:“如今宰相已经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朕知道他忧国忧民,对宋国一片丹心,可他真的已经老了。”
“作为阮氏家族的大家长,作为梓潼的祖父,他放心不下子孙的未来,也放心不下你,朕可以理解。”
“只要……朕可以同他保证,日后会送阮羽书一场大造化,助他扶摇直上。”
这是皇帝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也是一个帝王最大的诚意。他郑重的向皇后承诺不会打压阮家,还会帮着阮羽书走上青云路。
阮羽书是皇后的弟弟,也是阮家唯一的嫡子,身上肩负着阮家的希望,如今还未入仕。
子孙未在朝堂上站稳脚跟,这也是宰相迟迟不肯致任的原因之一。
后继无人呐!
而另一个原因则是太子迟迟未立,阮家除了宰相以外朝中无人,不能给皇后以及宋云尧带来助力,所以宰相只能在朝中苦苦支撑。
皇后本就聪慧,瞬间明白了皇帝话中之意,一时间悲从中来,只觉得身形都站立不稳。
过了许久许久,皇后这才起身,先是整理了一下衣物,随后盈盈拜了下去,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臣妾,遵旨。”
……
等到皇帝离开,皇后独自一人在窗前站了很久,脑子里全都是他们年少时的模样。
终究是…物是人非。
紫苏刚走进门,入眼便看到了皇后站在窗前孤寂的背影。
“娘娘,可要传膳?”
皇后闻言缓缓转过头来。
看着皇后泪流满面的模样,紫苏惊讶地叫出了声:“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皇后摆了摆手,疲惫地说:“只是想到了些往事罢了。”
紫苏连忙走到皇后身侧,轻声道:“奴婢知道娘娘身上的担子大,很多事情难免费心费神,可娘娘也要保重自身啊。”
皇后点头:“本宫晓得。”
顿了顿,她继续吩咐道:“你往家里传个消息,让母亲这几日有时间进宫一趟。”
皇上已经把话说到这儿了,阮家必须有所表示,就算是为了羽书,祖父也该退了。
她只是有点寒心。
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