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讹来的银子大多用在了实处，巷子里住的鳏寡孤独者皆受其恩惠，他在街坊邻居眼里是个极好的少年。”
“还有别的吗？”宋晚晚继续问。
瑶光若有所思的看了宋晚晚一眼，这才接着道：“至于他刚刚进的那家医馆，大概是在两个月前新开的，坐堂的大夫年纪轻轻能力却是不俗，并且卖药的价格也很是合理，所以这家医馆在这一带的名声一向很好。”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公主觉得呢？”瑶光反问。
宋晚晚脱口而出：“之前自我介绍的时候你说过自己主探查，所以查这点消息对你来说就是小事一桩，而且这是在皇城下，查个土著更是轻而易举。”
瑶光点了点头，“刚刚属下离开的这段时间，手下的人不仅查到了他，还查到了他祖上三代以及各路亲戚。”
宋晚晚震惊：“这么厉害，快来讲讲！”
“沈行舟原本出生在官宦世家，只不过后期家道中落，再加上奸人作祟，这才导致双亲皆失，孤苦无依。”
“沈氏尚有族人在京城生活，却对他不管不问，甚至占了沈家原本的房子，把他赶了出来。任凭一个未及冠的少年独自在外，可见其族人心狠。”
听着瑶光的讲述，宋晚晚难得清醒：“可这也不是他碰瓷的理由。”
“若要再加上一条身不由己呢？”
“什么意思？”宋晚晚皱眉。
瑶光神色突然严肃了起来，“公主是皇上独女，金枝玉叶的在宫中长大，自然不懂百姓艰苦，这世间不是只有花团锦簇，在看不见的角落更多的是满地污浊。”
“沈行舟年仅十四，还算一个半大少年，又被从家中赶了出来，公主觉得凭借他的年纪，应该怎样在市井中讨生活？”
宋晚晚仔细思考一番，掰着手指头道：
“如果读过书识文墨，可以去书肆抄书。
如果身强体壮力气大，可以去田里种地。
如果脑子聪明转的快，还可以从商赚大钱。”
看着宋晚晚认真的模样，瑶光轻叹了一口气，逐条开始反驳：
“去书肆抄书，一页不过几文，就算累死累活成天抄书，也不一定能维持温饱。”
“种田的前提是先有地，可是依照他当时的情况，连租田地的钱都拿不出来，更何况他那副小身板，也不像是能种地的人。”
“至于经商则更行不通，士农工商中商人最是轻贱，只要入了商藉，科举的路子便再也走不通了。”
提议全都被驳回，宋晚晚有点蔫儿了，委屈巴巴道：“可这也不能是他随便碰瓷别人的理由呀！今天还好是有你在，否则本宫还真有可能被他碰瓷成功。”
瑶光又道：“他是做的不对，但凭着这个年纪能做到这步，已经很是不易。但公主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就算再身不由己，这也不是他行差踏错的理由。”
“所以，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宋晚晚直视瑶光片刻，突然开口：“你不像是这么热心的人，而且你对他的评价好像很高。”
瑶光只是笑笑，没多言语。
眼见瑶光不想多说，宋晚晚也没再追问，转了话题道：“对了，那他跟医馆勾结又是怎么回事？”
提及这个，瑶光再次沉默，并且这次沉默的时间格外长，像是在考虑什么一般。
宋晚晚努力抑制心中好奇，等待瑶光开口。
好在瑶光自控能力强，没让宋晚晚等上多久，便主动讲起了自己的过往。
她的声音破碎中带着脆弱，“刚刚公主问沈行舟能讹多少银子，属下之所以能够张口就来，是因为属下也曾做过这行，并且做了许多年。”
无视宋晚晚震惊的眼眸，瑶光转头望向窗外，眼里却是一片虚无，目光渐渐悠远。
“属下共情沈行舟，是因为属下也是孤儿，未曾被召入暗卫营时，过的也是那种朝不保夕，每日为了几两碎银发愁的生活。”
“最终没忍受住诱惑，做了与他相同的选择，好在后来幸运的被前任统领召入营后，这才重获新生。”
宋晚晚皱了皱眉，嘴唇张了张，口中却未吐出一词。
瑶光也不用她说什么，只是往事憋在心里太久，如今突然有感而发，身边只有一个说话的人罢了。
“刚刚说的身不由己，是因为他行差踏错，已经半脚迈入了深渊，做什么不做什么，早就已经不是他自己能决定，若想保住性命，只能乖乖听话。”
“甚至他们碰瓷得来的钱也不是全都属于自己，而是要交给上面的‘老大’一半，剩下的才能进自己腰包。”
“至于金盆洗手更是个笑话，入了这行就再也没有了回头的可能，除非运气逆天得遇贵人，这才会有几分未来。”
“这个‘老大’有这么厉害？”宋晚晚不信。
俗话说得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在天子脚下，竟然还能有这样一股势力？
瑶光挑了挑眉，态度明显。
“公主别不信，这种事儿在民间屡见不鲜，就算倒下了一个‘老大’，另一个‘老大’不久之后也会再起来，这种事情止不住的。”
“那若是用雷霆手段镇压呢？”
“在京城中动武可是大事，一不小心就会动摇国本，皇上自然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直接动武，至于其他的方法，那就更不可能管用了。”
“更何况这些人只是求财，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苦主都不去衙门里求公道，谁还能帮他们讨回公道？”
瑶光的想法宋晚晚虽然不太赞同，但也真没法反驳什么，因为她这话说的有道理，虽然这道理有点歪。
自己都立不起来，别人帮了也没用。
沈行舟讹了这么多人，总有聪明的知道自己没撞到他，可所有人都选择了息事宁人，那就自然有他们息事宁人的原因。
只不过是这个原因她们不知道罢了。
“那就任由他们这样为祸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