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不了的梦魇，是让人逐渐崩溃的毒药。
而容昭深陷噩梦当中时，容桓才从外面回来。
此刻已是深夜。
傍晚的时候外面下了大雪，城外道路不通，硬生生将回来的时间拖到了深夜。
而容昭在回房间前嘱咐管家容桓回来一定要派人叫醒他，但容桓显然并不想这样做。
容管家不解：“公子今日里问过家主不下三次，连出去一趟回来也还是闷闷不乐，想来是很想见到家主。”
容桓本来想解披风带子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取下披风拿在手里问：“他今天出去了？”
之前的那个“容昭”来到府上后，胆小懦弱不会出府，几乎是个透明人，而后面天赐之人来了后，很依赖他，他也知道对方喜好，畏寒，今天天气冷，对方还肯出去散心？
容管家不觉有什么异常：“是啊，小公子今天独自出去了有一个时辰吧，在午后才回来的。”
“小公子的暗卫有什么禀报的？”容桓今日都在处理着李执惨死一事，倒是还没有来得及了解什么。
容管家明面上是管家，实际上武功高强，容家暗卫分派也是他在过手。
“小公子去了会仙楼。”容管家并没有觉得这个有什么不妥，毕竟这个年纪的少年郎对这些确实好奇，去了只要不沉迷都并无大碍：“不过没有多久撞见了季将军…”
“撞见季泽？”容桓语气微扬：“可有为难？”
“这倒没有，季将军还扶住了小公子。”说到这里，容管家还特嫌恶道：“季将军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小公子不高兴，小公子就直接出来了。”
“嗯。”容桓刚刚想放下披风，就听见管家继续说：
“之后小公子吃了碗馄饨后去了南风馆，大约半个多时辰，具体情况不知，之后就回府了。”
像这种负责人身安全的暗卫也并不是贴身保护的，所以有些事情也只能知道大概，毕竟太近了会知道主子隐私。
半个时辰…还是南风馆？
这个时间能够做很多事情了。
容桓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细长的指拽紧着披风，指节隐约发白。
“还有别的事情么？”
“季泽去见了李执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
“我知道了。”容桓不咸不淡的回答了一句，似乎对于李执的事情没有多大在意，而这个消息也无关紧要一般。
容桓又抖开刚刚才取下来的披风，给系上。
“家主这是还要出去？”这不刚刚才回来？
“我独自去后院走走。”
后院种了许多梅花树，此刻花开正好。
管家不疑有他，然而他未反应过来，他们小公子的房间，就在那梅苑。
容桓是独自提灯去的，容府确实戒备森严，容桓在做过那样一个预知未来的梦后，更加在意容昭的安全，所以容昭这边看顾的更加严格。
但是再严格，也不可能防备得了这一切的主人。
床上的人睡的很熟，可是眉目紧蹙，显然是陷入了一个不大美妙的梦境之中。
容昭在做噩梦，容桓是知道的，对方有的时候睡的十分不安稳，很多时候容桓会在夜里来对方床边坐一坐，替对方盖盖被子，或者是抚平那因为噩梦紧蹙的眉头。
容桓轻手轻脚地在容昭床榻边坐下，想伸手去抚平他眉间蹙起，但是手伸了一半，又生生收了回来。
容桓看了眼自己冻的发红的指尖，将收回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指尖的冰凉透过了肌肤，那股感觉冷的直往骨子里钻。
而手很快被脖颈处温热的肌肤一同温暖，容桓这才又伸出来手，轻轻抚摸上了容昭的眉间。
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孩子一般温柔耐心。
陷于噩梦的容昭在下意识里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安定感，而刚刚梦里还在他这里逞凶的楚轩，就和烧尽了的黄纸一样，消失成了一片片灰烬。
梦里变得空空荡荡，漆黑一片，他还是睁不开紧闭的眼醒过来，但安心的容昭显然放轻松了了些，缓和的进入了正常的睡眠状态当中。
容桓看着刚刚还不安稳、如同被梦魇困住的人似乎得到了什么极大的抚慰，慢慢舒缓了眉头，缓和了睡颜。
他这才停下自己的安抚动作。
容桓像是一面平静的湖泊，脸色平静的如同湖面没有一丝的涟漪，但是手却又慢慢放在了别处。
轻轻摩擦过唇角，下颚，若非锦被阻拦，或许还会沿着喉结向下，抚摸到锁骨，甚至更深的地方。
他想掀开被子剥去里衣，看看对方身上有没有某些不应该存在的痕迹。
今天去了南风馆，半个时辰…
容昭可以在里面做些什么呢？
这真是个危险又暧昧的时长。
但最后，容桓并没有真的那样做。
容桓的手辗转回到了睡梦中人的唇边，轻轻点了一下，收了回来。
容桓就这样坐着，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黑暗里才有着一道极浅极轻的声音响起：
“我真的会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