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没有时间去消化,去疏通这些情绪。
因后面等待他的,还要解决掉把凤绮变成这样的幕后敌手,以及接受凤羽突然查出的恶性肿瘤。
七年前,凤绮十六岁。
她和他一起去医院看凤羽,路过热闹的广场,看到了告白成功的情侣拥吻。
那种场景许是感染了她的灵魂,但她现有的思维却对这种画面表现的迟钝,并问他,“倾城哥哥,人的发、情期是什么时候,为什么我没有?”
那天他只是说,“人没有发、情期。”
她又问,“那他们为什么在发、情。”
然后他才同她解释,“对人来说,接吻是爱的一种表达形式。”
但她却又反驳了他一个很刁钻的问题:“那哥哥也爱你,为什么没有用接吻来对你表达呢?”
解释这些事情太复杂、琐碎,甚至还涉及了哲学和性取向问题,他便语塞了。
后来凤绮自己回答了她的那个问题,“我知道了,你说的,接吻只是爱的一种表达形式,爱的表达会有很多种,包括但不限于接吻,对否?”
他便去揉她的头,对这个答案觉得欣慰,“媆媆聪明。”
“不过我还是不太能搞清楚,但我照着哥哥和倾城哥哥去做就好。”
虽然她的回答很贴心,但他有思索良久后,只觉得细思极恐。
他的本职工作,是设计师,是艺术工作者,要比一般人更容易接受各种各样的猎奇视觉。
甚至基于读书时期学习美术的过程里,也经常要画人的身体,如此对待果体,好身材也好,臃肿身材也罢,都看待的很麻木。
但即便如此,在他当初把凤绮救下,看到她胸上那些表达着某种屈辱不堪的含义的刺青时,也是相当的震惊。
甚至她身上刺青的事情,一开始他都没敢让凤羽知道。
而他也思考过,凤绮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被这样对待。
他曾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如,凤绮遭受了可怕的X、虐、待。
后来凤绮清醒,他找来医生为她做全身的检查时,凤绮对于检查她的四肢、五官、脑部都表现的很配合。
但提出要为她做心电图,检查她的心脏及其他器官的时候,疯狂表现出了疯狂的抗拒。
她这样的反应,给了他什么感觉呢。
他绝望又痛苦的觉得,可怜的媆媆一定是真的遭遇了很可怕的事情才会如此激动。
也是那个时候,他才不得已告诉了凤羽,关于凤绮身上刺青的事。
凤羽的想法与他相同。
后来,他们都避免让凤绮听到相关方面的事情,她想隐藏她女性的特征,他就帮她设计能达到她要求的同时穿起来又好看的衣服。
与这样的凤绮培养感情,教她生活,身体上的疲乏还无所谓,最难受是心情。
凤羽在生命最后的时限里,他遗憾自己没能掌控整个凤家,无非是为了凤绮。
他怕他离开以后,凤绮被凤家再二次伤害。
“倾城,这些年,你陪着我做了那么多,辛苦了。但我还是希望,等我走之后媆媆能拜托你照顾。”
“我知道这样的请求,会给你增加更多的负累,毕竟你的人生不仅是帮我关照媆媆,你还要改变顾家,遇见真爱,安稳成家。”
那时。
他、凤羽、凤绮,没人把他和凤绮往爱情上捆绑。
也不会这样刻意去捆绑。
因凤绮幼小时,学会说话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哥哥”。
凤羽又说,“但这属于很多人的命运方向,对于媆媆来说,却是太难。”
“我曾怕我宝贝的妹妹有一天被什么蠢货骗走,可是,我现在特别希望媆媆可以像其他女孩儿那样,大方的展露自己的身材,穿性感的比基尼,戴好看的项链,或者……有了心爱的人。”
“我希望媆媆能走出她的阴影,像个正常女孩儿那样去生活,去看待这个世界,脱离开我们。”
“希望她争点气,在你有所爱之前,可以完全独立。”
再后来。
凤羽的生命定格在了凤绮十七岁生日的前夜,自己的年龄永远停留在了年轻的24岁。
凤羽死不瞑目,“要是能再多活一年就好了。”
他没能看着自己的妹妹长到十八岁,在生理意义上成为一个大人。
凤羽也极为温柔,没让妹妹的生日,成了他的忌日。
这样的日子排列,仿佛是要让人记得唤醒沉睡在另一个世界的他,然后一同祝凤绮生日快乐。
可对于他这样,与他们兄妹羁绊太深的人来说,很痛苦。
不论男女,不论物种,都贪慕有所依赖,被照顾的感觉。
凤羽离世的那一年,他觉得天就像塌了一半一样,曾经很多事情还有凤羽和他一起扛着,突然那些事要他一个人来做,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那是极为黑暗的一年,也是他最具暴躁的一年。
帮助凤绮夺下凤家,凝聚了外界所谓的“帝白四子”。
一直到凤绮十八岁成人礼的前夜。
他提着凤羽病重时想喝没能喝到的酒,去了大西洋的一座孤岛上。
凤羽的骨灰洒在了大西洋里。
他是一个很浪漫的人,憧憬浪漫的亚特兰蒂斯的传说,也假想着自己的灵魂或许可以化成一条鱼。
那是个午后。
他望着融着橘粉色的蓝色大海,听海风低语,看远处鲸翻出海面,看一浪接着一浪,碎掉夕阳的美丽,然后同空气说话。
他说,以后凤绮不会再被凤家伤害了,掌控与被掌控这样的单选题里,他让凤绮选了“掌控”。
说这些,他是想知道,这样的凤绮在凤羽来看,算不算争气,算不算独立,能不能脱离了他。
凤羽已经不能告诉他答案了。
但在他喝光本该他和凤羽一起喝完的酒后,他看天际云层变化莫测,看大海的海浪逐渐汹涌,美丽海面萌生出危险气息时,他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十八岁的媆媆,虽然没了过去的伤害,也不再惧凤家的阴谋诡谲,但外界呢?
外界还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困境,媆媆一个人能行吗?
他没有去问媆媆本人,甚至忽略了她被当试验品时,超出常人的本领,他定定地告诉自己,媆媆一个人不行。
但这样的答案只让他的心平静了片刻,就又陷入了焦虑。
他又能有什么资格,干涉她很久呢。
就是凤羽还活着也不能这样。
亲人只是永远的羁绊,不是永远的陪伴。
后来他装着这样的纠结矛盾,等到了凤绮的生日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