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江区。
谢晚声轻轻用餐巾擦拭嘴角,端起手边的高脚杯,鲜红的酒液摇晃,晶莹剔透。
“这家餐厅怎么样?”坐在她正对面的男人问。
闻言,谢晚声打量着周围。
餐厅中气氛幽静,从特意设计的落地窗中,可以俯瞰到整个城市的夜景。
抬头,是挑高八米的穹顶,其间绘有繁复的花纹,似乎融合了佛罗伦萨的建筑风格。
旧木梁上吊着一盏巨大的锥型吊灯,但此刻却是熄灭的,只有桌上的烛火摇曳着橘色光芒,映照着一男一女。
“我挺喜欢的。”谢晚声微微点头,举起酒杯。
男人从容的跟上,酒杯相撞,缀饮一口。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衬衫领口上考究的暗金领扣泛着光泽。
“正宗的意大利菜,你喜欢就好。”
“不过,酒还是差点意思。”
谢晚声看了看杯中的红酒,他们正在喝着一瓶1992年的木桐。
“波尔多五大酒庄里,木桐被誉为最具艺术感的酒庄,不过,它是在1973年才跻身一级酒庄的行列,这主要是得益于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多年经营。”她轻声说,“它的口感在各方面都很均匀,果味充沛。”
“可惜对比起其他几家,它的个性还是不够鲜明。”
“这份金枪鱼腩煎的不错,不过在调味上,我会更喜欢松茸而不是松露。”
认真听她说完,男人轻轻鼓掌。
“很难想象,你在三年前还只是一个刚从小城出来,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
“仰仗薛总提携。”
“不,那是你凭借自己的能力换来的。”薛茶摇了摇头说,“我只不过是那少数能透过尘灰窥见明珠的人。”
“先生,女士,请问需要选配一支搭配甜品的甜酒吗?”侍者从一旁的黑暗中冷不丁的冒了出来,弯下腰低声询问。
“失陪。”薛茶从容的站起身,跟随侍者而去。
看着纯银的汤勺上倒映着自己素白的面容,谢晚声扯了扯嘴角,无声的笑了。
她转头看向落地窗外的夜景,一言不发。
“先生,今天一定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吧?”侍者引着薛茶,走到不远处的红木典雅酒柜旁,低声问,“您花大价钱买下了餐厅的一整个夜晚。”
“上甜点的时候,需要我们为那位女士准备一些惊喜吗?”
薛茶站在酒柜旁,认真的看着琳琅满目的酒种,随意的说:“你觉得我是那种会把钻戒藏在蛋糕里的人吗?”
诚然,在这样极具意象的夜晚,年轻又极具财力的公子包下整个餐厅,一顿精致的晚宴,红酒饮至微醺,昏暗中烛光渲染出暧昧的气氛,侍者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也不奇怪。
这根本就是倾诉情意的,绝佳的舞台。
但薛茶很清楚,谢晚声不会喜欢这种突如其来的浪漫,况且,他也不是那种无聊的人。
薛茶随手拿起一支lnniskilin,这支酒的产区是加拿大尼亚加拉半岛,也是加拿大冰酒中最为经典的品种,他感觉谢晚声应该会喜欢。
“先生,您真有品味,这支酒是我们餐厅……”
侍者还未说完,薛茶就挥手打断了他。
“不用麻烦你介绍了,去休息吧,有需要我会再找你,辛苦。”
薛茶有些厌烦,但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保持着风度。
闻言,侍者缓缓退后,隐没在昏暗中。
……
……
回到餐桌上。
“尝一尝这的甜点吧。”薛茶望着谢晚声笑着说,“我记得你一直爱吃甜食。”
“薛茶,我觉得Pray for在中国区制定的商业计划……”
“好了,今天只是庆祝你正式回国,我们不聊工作,好吗?”薛茶依旧保持着笑意。
谢晚声摇了摇头说:“回国而已,没什么好庆祝的,我还是更希望Pray for能在中国有更好的发展。”
“晚声啊。”薛茶无奈的喊着她的名字,坐直身体说,“我知道你对Pray for感情很深。”
“我没有别的意思,但你只是设计师……”
“薛茶,谢谢你。”
“什么?”对谢晚声突然的道谢,薛茶有些愕然。
谢晚声没解释,她凝视着落地窗外的斑斓灯火,百无聊赖的说:“我其实……对红酒一窍不通,它酸涩的口感也让我提不起兴趣。”
“这些造型精致的菜品,味道确实很不错,可我还是吃不习惯。”
“薛茶,除了工作关系,我们应该还算是好朋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薛茶伸手松了松衬衫领口,他的手骨节分明,握紧时会显现出清晰的筋络。
“我明白。”他叹了口气说,“其实你一点都不喜欢这家餐厅。”
“所有的夸赞也只不过是为了配合我一下,好让我这些钱能花的看似有价值。”
“然后,你现在大概率是要丢下我一个人先离席了,对不对?”
“薛茶,你真的很懂女人。”谢晚声笑着说。
“这句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应该是……”薛茶装作漫不经心的玩着刀叉,“你的这些东西用在别的女人身上非常有可能成功,但是用在我身上还差点火候。”
“好了,今晚就到这里吧,祝你有个好梦。”
薛茶其实有些失落,但是他还是维持着从容的举止与谈吐。世界上能肆意展露出自己情绪的人或许很多,但绝对不会是他薛茶。
“你也是,再见。”
谢晚声站起身,昏暗处等待已久的侍者缓步上前,双手递上她的包,并干净利落的为她披上风衣外套。
“对了,薛茶。”正准备离去的谢晚声忽地回头,认真的说,“其实这首曲子还不错。”
空寂的餐厅中,悠扬回荡着琴声。
那是首巴赫的《G Variations》哥德堡变奏曲。
……
……
走出餐厅。
华灯初上,晚风微寒。
谢晚声穿着一身黑裙子,外面罩着黑风衣,衣摆随风飘荡,她挽着包,轻轻捋起眼前凌乱的碎发。
坐进Panamera中,她脱下风衣,叠整齐后放在副驾驶,找到准备好的黑色匡威,换下YSL的高跟鞋。
没有着急启动,她在座椅上靠了一会,半晌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始在车里翻找。
“找到你了宝贝。”
伴随一阵塑料包装袋的声音,她掏出了一包……乐事薯片?
撕开黄色的外包装,谢晚声盘腿坐起,一边刷着抖音沙雕视频,一边喀兹喀兹……
在餐厅和薛茶浪费了整整一个小时,她根本就没有填饱肚子。
将一包薯片解决完后,谢晚声身心舒适的打了个饱嗝,拿出湿纸巾和干纸巾轻轻擦了两遍手,才心满意足的启动Panamera。
今晚,她还没有定好下榻之处,但她并不着急。
伴随足够的财力而来的,是足够的底气,现在的她早已不用担心住哪,只用关心住的地方够不够档次,能不能配的上她。
Panamera亮起红色尾灯,一声咆哮后驶入车流之中,人们纷纷对这辆豪车行着注目礼,却又敬而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