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阿锋脸色一滞,明显感到意外。
傅鲸看在眼中,更是下定决心。
“说吧,究竟是什么事?让你们吵成那样……”
“你不知道是什么事?”
阿锋一脸无语。
“不知道还这么激动?”
傅鲸也立刻发现了自己的不严谨,她挠挠头,问道:
“啥……啥事啊?”
闻言,阿锋脸上表情瞬间一变,换成了悲痛。
“你小雅姐姐她……她……”
“她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傅鲸急切追问道。
“她……她怀孕了!”
阿锋脸上悲痛转为贱笑。
“怎么会这样啊?我的小雅姐……”
“不对,你说啥?”
傅鲸下意识悲伤后,猛然反应过来。
“小雅姐,怀了?”
在阿锋一脸肯定的点头后。
傅鲸呆滞了。
之后,无论闻讯而来的小雅如何安慰。
也改变不了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丑的小丑的事实。
……………………
在得知小雅怀孕后的不知道多少天。
傅鲸又一次鼻青脸肿的来到水果店。
看着她的样子,阿锋气的抄起西瓜刀,就想要找她姑父好言相劝(武力威胁)。
这么多天相处,他已经知道傅鲸身上时不时出现的伤,全都来源于其姑父。
第一次见面时,他还觉得其人似乎不错。
现在看来,是自己打眼了。
傅鲸百般拒绝,她心中十分清楚,即使阿锋去调和,协商,甚至哪怕真的去威胁。
只要自己还是处于这寄人篱下的境地中,一切都不会有所改变。
阿锋也明白这个道理,无奈放下刀,只好作罢。
而受伤这天。
其实是约好要拍照的。
在得知小雅怀孕后。
傅鲸问过阿锋,为什么会因为这件事吵架。
阿锋给她的理由是,小雅害怕生孩子之后,就会变得不漂亮。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疏导。
小雅才终于下定决心,要生下这个孩子。
所以趁着还未显怀前,她们约好,要一起拍张照片,留下最美的模样。
小雅细心的为傅鲸化着妆。
为了掩盖掉她脸上伤痕,不得不把妆化的非常浓。
站在摄像机前。
虽然脸上的伤口始终隐隐作痛。
但她心中依然十分高兴。
十几年前,一张全家福。
她以为往后再也不会有了。
第一个家,分崩离析。
而如今,在这张与全家福何其相似的照片中,傅鲸明白。
第二个家,就在这里。
在闪光灯亮起之时。
她露出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
在心中轻声说:
“锋哥,小雅姐……等我回来。
“我们一定要再见。“
……………………
站在小区门口驻足许久。
傅鲸回忆着当年那家水果店,那对年轻夫妇——阿锋与小雅。
她走进超市之中,买了一盒银钗。
离开郴州之后,她再没抽过这款烟。
扶着行李箱,轻轻撕开塑封,银钗烟盒上的绘图,是秦可卿。
其上,写着她的判词:“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
一个可悲女人。
将烟放回口袋,傅鲸叹了口气。
望着熟悉场景,她忽而有些踌躇。
但却与所谓近乡情怯无关。
对于这个地方,从前的傅鲸只有恨意,而现在,时光消磨了所有。
留下的也只有一段段不愿面对的回忆。
小区门前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迟暮拄拐的老人身旁飞奔过身着校服的学生。
一边打电话,一边不断翻找着公文包的秃顶男人,将羡慕的目光,投向手提超市购物袋,带着孩子的夫妻。
各种商品叫卖不休,车轮碾过路边井盖,发出哐啷一声。
将傅鲸从神游中惊醒。
良久之后。
她摇头,轻轻笑了笑。
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锐利的声音,傅鲸步伐缓慢而又坚定,踏进小区。
老旧楼道,天花板上结满蛛网。
傅鲸提着行李箱,一层一歇,虽然旅行箱非常迷你,但还是让她有些许吃力。
好不容易又上去了一层,但无奈,房子在顶层……
停在平台稍做休息,傅鲸看了看四周。
台阶磨损得厉害,缺一块少一块,腻子墙已不见白,糊上了层灰黄。
甚至有些地方,墙皮已经剥落,漏出丑陋不堪的狰狞。
看着已经可以用陡峭来形容的楼梯。
她有些出神,零碎的记忆涌现……
…………
男人一把抓住傅鲸的手,将她从沙发上强行扯了起来。
“李老师都说了,你都两天没去上课了!”
“我真的不舒服,没骗你……”
“不舒服,不舒服你不去医院,躺在家里能好吗!”
闻言,傅鲸挣脱他的手,指着茶几上塑料袋中一盒盒的药品。
看着他怒视道:
“傅海,你真的关心过我?要不是姑姑……”
傅海听见她提起自己妻子,心脏一颤。
顺着她的手指,又看到那一袋子药。
他表情变得十分僵硬,嗫嚅道:
“我……我……”
“我还不是为了多挣点钱,供你们吃穿!”
他声音猛地变大,像是忽然升上空中,俯瞰着傅鲸。
“要不是你们,我用得着这么辛苦吗?”
“你还敢顶嘴,我看是在家里待的太舒服了!”
他再度扯起傅鲸的手,将其拉扯至玄关处,力气比刚才要大的多,傅鲸几次想挣脱,却无计可施。
“你干嘛?!”
听见傅鲸还敢吼他,傅海下了决心。
他一只手拉着傅鲸,另一只手打开家门。
咬着牙道:
“滚出去,什么时候反省好什么时候回来。”
随后,一把将傅鲸推出家门。
高烧初退,眩晕感与过于激动的情绪盘旋脑海。
在听见重重的关门声后。
傅鲸踉跄着,向后倒去。
伴随着身体各处传达至中枢神经的巨痛,和仿佛一头扎进了洗衣机滚筒的失重感。
傅鲸只能尽力护住自己头部。
在失去意识前,她知道,自己一定是摔下了楼梯。
…………
记忆回到现实。
身体之中仿佛依旧藏着隐痛。
她没有理会,依旧前行。
终于走到顶层。
从包中翻找到钥匙,傅鲸深吸一口气,黄铜钥匙缓缓插入锁芯,十分艰难的旋转着。
门似乎很久没开过,摩擦声尤其刺耳。
缓缓张开,门内黑暗俨然是张开血盆大口择人而噬的野兽。
强忍不适,按开灯光,熟悉的场景映入眼帘。
傅鲸耳边似乎又响起责骂声……
……………………
“我回来了。”
插入钥匙,打开门。
傅鲸习惯性的说了一声。
“不是和你说了,九点前必须回家吗?”
“姑父,你怎么回来了……”
背着书包,傅鲸脸上笑意瞬间转为不易察觉的惊恐。
“我要是不回来,你都要翻天了!”
“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说了多少次,九点前必须回家,现在都快十点了!”
傅海一边说着,一边解下皮带,向傅鲸走来。
“今天晚自习下的晚……”
随着傅海越走越近,她已然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身后就是大门,依旧敞开。
可她却不敢,也不能离开。
“对不起姑父,我错了……不要,求你了。”
傅鲸盈满泪花,惊恐目光,让他微微停顿下来。
可正当傅鲸以为他要心软,张口想说些什么时。
他伸出手,轻轻带上了门。
傅鲸无力的缩在玄关角落之中。
望着傅海眼神中的似乎夹杂的些许不忍。
她只觉得遍体生寒,如坠地狱。
那是身上火辣辣的疼痛感,也化不开的冷。
无法克制,傅鲸大口喘着气。
暖白色灯光,裹着眼前这曾经的家,碎裂重组。
她用尽全力关上门。
锁扣却只发出轻响。
靠在玄关墙壁处,望着那个角落。
她似乎看见了,那个十几岁的自己,正蜷缩在那,用双手护住脸颊,泪水止不住跌落。
傅鲸蹲下身子。
嗓音轻柔,对着空气喃喃道:
“我回来了。”
眼前一片模糊。
晶莹中,她似乎看见那个身着校服的小姑娘。
轻轻点着头回应她。
拖着行李箱,走进客厅。
房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家具上盖着白布,用于防尘,但地板与墙壁等地还是蒙着一层灰。
不过,她今晚也不是来休息的。
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间。
打开房门,一股淡淡霉味,让傅鲸捂住鼻子。
等味道稍稍散去,她打量着周围。
一切依旧保持着原样,和自己离开时没有差别。
粉色窗帘,与一张公主床。
背景墙上贴着各种卡通人物。
和自己如今的家大相径庭。
她不禁摇摇头。
“我小时候这品味……”
伸手在书桌上拂过。
望着手上一抹黑灰,没有理会,她搜寻着房间。
“放在哪里来着……”
“我记得,好像是这啊。”
半跪在床边,她弯腰低头。
“找到了!”
伸手在床下,她小心翼翼,费力的将东西拿出。
那是一把吉他。
也是姑姑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当年,那件事发生后,自己义无反顾离开这个家。
临走前,她几乎带走了所有自己珍视的。
唯独留下了两样东西。
一是这把吉他。
作为姑姑送给自己的最后一件礼物,意义不可谓不重。
但是匆忙之际,不可能背着笨重的它四处跑。
于是,害怕它被姑父丢掉,傅鲸只能忍痛将其藏在床底下。
后来多年过去,发生了许多事。
它便一直被遗忘在这里。
二,则是一张相片。
傅鲸拿出纸巾,擦了擦吉他上灰尘。
轻轻拍了拍它。
“等好久了吧,辛苦你了。”
将吉他放在床上。
她走到书桌旁,拉开桌下的抽屉。
不用翻找,抽屉中只有一张相片,静静躺着。
傅鲸拿起它,手止不住的颤抖。
相片中,一男一女,中间站在一个小女孩。
男人嘴角绷紧,似乎是一脸不情愿的模样。
但笔直如白杨的身躯,和直视镜头的眼神,暴露了其对照片的重视。
女人侧头看着男人,笑容娇艳,眼中有千言万语也诉不完的情。
可她脸色却是掩盖不住的苍白。
而中间那个扎着丸子头,画着过分浓妆的小女孩。
则是傅鲸自己。
“小雅姐姐……”
她看着照片,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中女人的脸。
泪水又止不住落下。
……………………
此时,另外一边。
吕小安双手正环绕在祁期腰间,将头埋在他脖颈处。
微热喘息,均匀铺开其上,让他有些发痒,喉结耸动,心神一滞,而后止不住的跃动,
吕小安却十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