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锋感觉全身上下，黏糊糊的，带着些许温热。
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疼的。
大概是人在快死之前，都会看见这辈子最珍视的东西吧。
不知道为什么。
他竟然幻觉，眼前出现了小雅的清丽面孔。
随即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阿锋！”
看着他闭上双眼，小雅慌了神。
她用手不断去堵住阿锋身上流出的鲜血。
可却只能是徒劳。
直到鲜血染红双手，还有身上白裙。
直到看着医护人员将他放在担架上，推上救护车。
小雅哭的梨花带雨，哽咽的连话都说不清楚。
“没事的嫂子，峰哥吉人自有天相。”
“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他还受过比这更重的伤呢，还不是扛过来了。”
“没事的……”
听着警察不断安慰小雅，傅鲸站在旁边，想要说些什么。
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她，阿锋又怎么会以身涉险，遍体鳞伤呢？
虽然今天以前，他们还只是陌生人。
虽然，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
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为了自己……
傅鲸心中，愧疚、感动、茫然，五味杂陈。
面对这份难以言喻的情感，她只能无言。
一直到坐上警车，赶到医院。
守在急救室门口。
小雅不再哭泣，情绪已有些许平复。
她温柔如水表面下，竟藏着一颗坚强的心。
傅鲸坐下，距离小雅有着一段距离。
看着眼神空空荡荡，好似失去灵魂的小雅。
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
但她觉得，自己必须得做些什么。
缓缓走到小雅身前，看着她的眼睛。
她连余光都没有给傅鲸，依旧空荡，但又不是什么都没有。
其中，蕴藏着傅鲸看不懂的东西。
那是另一种，难言的苦愁。
“小雅姐姐，谢谢你们。”
傅鲸重重跪下，跪在小雅身前。
她终于肯看傅鲸一眼。
却也仅仅是看了一眼。
傅鲸低下头，继续说道：
“如果不是峰哥，我可能已经被他们……”
“您和锋哥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
“峰哥一定会没事的，您要保重自己，等他回来……”
话还未完。
小雅突然站了起来。
抬起头，傅鲸看着她。
啪！
一声重响。
她用尽全力，狠狠甩了傅鲸一巴掌。
感受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傅鲸有些愕然。
这巴掌力道之大，甚至让她有点眼冒金星。
但当看到小雅那潸然泪下的模样。
她心中愧疚似藤蔓疯长，拉扯的心脏都失去跳动。
“如果这样能让您好受一点，请不要手下留情。”
傅鲸喃喃道。
闻言，小雅一把抓住放在座位上的包。
一下，一下，又一下。
往傅鲸身上砸着。
力气太大，以至于没抓稳，让手提包飞了出去。
小雅没了武器，换成了拳脚。
一脚下去，傅鲸翻倒在地上。
她依然毫无反抗之意，任由小雅发泄着怒火。
“滚！你给我滚！”
“我不想看见你，越远越好，给我滚！”
小雅带着哭腔，悲恸哀嚎。
她披头散发，眼眶早已红肿不堪。
傅鲸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瘸一拐，再次走到小雅身前，跪了下来。
双手按在地上。
她重重磕头。
良久后，她起身，语气平静：
“小雅姐姐，我先走了……”
“您消消气，也别太难过。”
傅鲸走后。
小雅无力的滑坐在地，将头埋在双膝间，肩膀耸动。
无力，甚至连呜咽都破碎。
她只是，想那个躺在急救室中生死不知的男人，站起来。
再如以前般，摸摸她的头，柔声安慰她别再哭。
可是她也不知道。
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呢？
傅鲸并没有走远。
她只是蹲在小雅看不见的死角处，偷偷看着小雅，害怕她做傻事。
傅鲸能够感觉到，阿锋对于小雅而言。
要比生命更加重要。
第二天，傅鲸再次来到医院，只是小雅不和她说哪怕一个字，也不吃她带来的食物。
第三天，小雅还是不理她，好在，医生说阿锋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这则好消息，让小雅多少吃了点东西，在此之前，她滴米未进。
第四天，阿锋转入普通病房，本来也该是一个好消息。
可是阿锋一直没有醒来，医生说，他有可能会成……植物人。
不过小雅的情绪似乎没有受到多大影响，甚至还破天荒的和傅鲸说了两句话。
……
……
一直到第十二天。
傅鲸记得，那天格外的冷。
紧了紧身上卡其色风衣，她如往常般走进医院，找到阿锋的病房。
站在门口，刚想进去，却突然听见里面传来声音。
她心神一震，透过门上窗户往里看。
小雅正言笑晏晏，对着病床上的阿锋说着话。
说到激动处，还忍不住的手舞足蹈，俨然一副小孩模样。
“阿锋醒了！”
眼见这场面，傅鲸心中万分惊喜。
她推门而入，迫不及待想要与小雅分享这份喜悦。
“小雅姐姐！是峰哥醒了吗！”
傅鲸一脸笑意对小雅问道，还没等小雅回答，她就跑到阿锋床边。
“峰哥！我是傅鲸，你……”
看着眼前阿锋，傅鲸声音越来越小。
他依旧和前几天没有丝毫分别。
依旧是闭着眼睛，依旧插满管子，甚至连姿势都未曾变过。
那小雅，是在和谁说话呢？
不敢置信的转过头。
傅鲸看着小雅那迷惘的目光。
她一瞬，全明白了。
小雅，刚才是在对着昏迷不醒的阿锋。
自言自语。
“小雅姐姐……你怎么了。”
傅鲸走到小雅身前。
语气柔和中带着不可置信。
小雅看着她，眼神疑惑：
“我在和你阿锋哥哥说话呀。”
傅鲸强忍住眼中泪水。
心中再度涌起愧疚之情。
没想到，还没能等到阿锋醒来。
小雅就先疯了。
傅鲸背对着阿锋。
她并没有注意到，此时，阿锋正朝着小雅挤眉弄眼，疯狂暗示。
小雅也是实力演技派，迷茫的脸上没流露半分破绽。
“我先去上个厕所，你和你锋哥慢慢聊。”
她起身离开，留下傅鲸一脸凌乱。
走到阿锋床前，看着他依旧紧闭的双眼。
傅鲸心想：
“聊……这我能聊什么。”
她缓缓蹲下身子，趴在床沿，心中凄苦，喃喃道：
“怎么办啊锋哥，小雅姐姐都想你想出幻觉了。”
“你快醒过来吧……”
傅鲸眨眨眼睛。
她似乎也出现了幻觉。
竟然看到阿锋睁开了双眼，正在看着她笑。
揉揉眼眶，她不敢置信，又看了一遍。
“我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