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悠知道，顾宋散，死局已破，自己作为局中人的绝念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冥亡七星彻底烟消云散，宋悠决定离去的心思越来越清晰。
顾清衍绕过众人来到他身边，将他揽进怀里，脸庞与他亲昵地蹭蹭，靠在耳畔处。
“等我回来，好不好？”
宋悠知道，他跟沈御然几人紧接着定然是要去找那些宗门讨个说法，或者说……
让那些不该存在于这人世间的宗门给顾宋，陪葬。
宋悠没回他，只是目光躲着众人的哀伤，轻轻吻在顾清衍唇上，他闭上眼。
半息一刻，璃朽派的七位神尊气势汹汹地去往其它地界。
顾清衍跟着他们离开时，路过福七远，对他莫名其妙悄然道，“你小师弟若要离开宗门，跟着他去，他若跟你说不回来了，也给我跟着。”
正陷悲伤的福七远听了他的话瞟了一眼宋悠，他觉得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小师弟怎么会离开宗门？
顾清衍在这里，宋悠又怎会不回来呢？
……
夜半，宋悠果然离开了宗门，他也知道身后跟了两个人，一个福七远，一个范喜宝。
“师兄，别躲了，出来吧。”
“小师弟，你要去哪？”师叔说让我跟着，那总可以问一下悠悠要去哪吧？
“不知道……”离开了师尊又该去哪？白日的战火纷飞，没见到万姐姐，想来她应该早就趁着当时纷乱离去了。
“那咱回宗门呗……”范喜宝今天白日里因为顾宋的离开哭得有点累，直到现在声音都是沙哑的。
宋悠对他清然一笑，摇了摇头，“我回不去了……”
福七远表示疑惑，顾师叔怎么什么都猜得到啊。
“那我们陪你，你不要甩开我们。”
宋悠眉眼淡淡，默不作声，他目光清冷与这时的月色相映。
福七远见他不说话，便将他自己和范喜宝身上可以联系到宗门的或者宗门能找到她的法器全部摆在宋悠眼前，尽数销毁。
“我自愿做小厮，你去哪，我都跟着。”
福七远直至今日才觉得自己对顾宋一点都不上心，所以顾清衍没有顾及他今日的哀伤就让他跟着宋悠去，他也没有犹豫。
他今天已经失去一个大师兄了，不想再失去一个小师弟，加上宋悠脸色一直不怎么好，所以他今儿个怎么样都要跟着宋悠去。
“我，我不想做小厮……”范喜宝直言不讳。
他见宋悠没说话，又欣然自得道，“我跟悠悠一起做少爷，阿福做小厮！”
嗯，我真聪明。
一旁福七远觉得他挺冒昧，跟大师——
福七远神色蓦地黯淡下去，是哦，我们没有大师兄了，也不会有人总是惦记着他们口袋里白花花的银子了。
宋悠被福七远这话逗笑了，福七远一瞧，嗯！有机会！
宋悠同意他们留下，但他的目的地依然扑朔迷离，但世事而非，这天下之大，总能寻到一处让宋悠没有师尊也能好好活着的地方吧。
宋悠知道，顾清衍也知道。
……
沈御然带着他们，湮灭了好几个宗门。
不是冲动，理智仍在。
有证据，有理由，有能力，堂堂正正，处事秉然。
没有影响到自家宗门信誉，他们只是该报的仇就报，该杀的人就杀，没有一个无辜的人死于他们手下。
但事世总难两全，该死的人死了，可他们家里怎么办？
呵，凉拌炒鸡蛋，谁特么这么有病管他们？
而后世人会说，你们杀了这么多人，而你们璃朽派只是死了一个大师兄啊？！
踏马滚犊子吧你！世人个屁！
璃朽人表示，老子杀这么多人，是因为他们挂羊头卖狗肉！因为手上证据确凿！因为他们本就该死。
至于为什么现在才杀，众所周知，璃朽派众人喜欢隔岸观火，但这火如若烧到了自己身上，那对面岸上的人就该玩完了。
今夜过后，这缺德宗门依然会是众仙门百家的楷模，依然是人世间苍然正道的表率。
但顾宋不会回来了，此恨绵绵无绝期。
那缺德宗门缺了个小缺德，单单留下了一个老缺德。
那遥星殿樱树下的烈酒啊，让人怎么喝都喝不醉。
那梨花飘散时理应有人清冷站在其中，可此时却四壁萧然，似乎那梨花的欢乐也碍不着周围空荡荡的萧条。
……
沈御然和顾清衍意外地都没有回自己殿内，周晚意几人虽然担心他们，但这几日积累的宗门事物过多，他们不得不去处理。
加之，此次还少了一个人帮他们。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是死亡尘埃落定的月，两人沉默站在遥星殿外看着殿里那樱树下的人隐隐哀恸，断肠崩溃。
看着那人隐隐作痛，看着那人泣不成声，看着那人痛彻心扉。
“沈御然，他这开窍的代价有点大啊……”顾清衍撇撇嘴，黯然伤神道。
沈御然望向那颗樱树，答非所问，“小衍，知道他这樱树怎么来的吗？”
顾清衍当然知道，只不过他没说话，他知道沈御然现在得跟他唠嗑唠嗑，说出来就好了。
“小岷的遥星殿以前都是一股药味，苦涩的很，那日这小缺德的跑来问我他师叔身上怎么这么苦，我说那是药香，他皱眉说不喜欢师叔苦，我就跟他开玩笑说，那你种棵樱花吧，樱花香味虽淡，但难与药香的苦涩味融合，那段时间他就……”
沈御然顿噎了一下，又继续说，“那段时间他还挺忙的，每天从我这殿里接水过去浇灌这棵樱树，我笑他倒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连水都要从家里端过去给某人殿里的小树芽。”
沈御然苦笑，“其实小衍你知道吗？这棵树不是他原本种下去的那棵，那时候他有事下山了一趟，小岷他夜夜研究那草药，把树给忘了，直到它彻底枯萎，小岷才发现，那时候可把他给急得，硬是跑来我这尊殿，问我哪里还有樱树苗，我说这株是长拙自己培养出来的，小岷那里没有这些好看的花花草草，你们在遥星殿里看见那些好看的呀，全是那小缺德的从我这尊殿里顺过去的。”
沈御然觉得现在想起来还挺好笑的，萧未岷又不是没有，他只是专注于草药的研究。
“然后呢？”顾清衍听得入迷，难得开口问了句。
“然后，他去问了赫连笙，因为人家是女孩子嘛，肯定就喜欢一些好看的花花草草嘛，她那里确实有很多，但赫连笙没给他，她给小岷指了一处地方，让他自己去采摘，小岷不认路，赫连笙就带着他一同去往，回来的时候遭到魔兽袭击，两人都负了伤，赫连笙把满身是伤的他送回来就走了……”
沈御然此时与顾清衍赫然抬眼相视，“那次出门，他喜欢上了赫连笙。”
沈御然的目光又突然黯淡下去，“但我很清楚，他身上的伤是被顾宋治愈的，我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但我猜想大概就是装扮后的顾宋发现他们遇险，给萧未岷治疗之后，让赫连笙带着萧未岷离开，他一个人面对魔兽……”
沈御然抑制不住悲伤抬手扶着殿门，闭眼用力撑着自己，顾清衍扶着他，默默道，“所以，萧未岷爱错了人？”
“我不清楚，但长拙当时绝对在现场。”
“哦，那树呢？”顾清衍问道，他表现得挺有兴趣，这促使沈御然说下去。
“嗯，樱树倒是完整带回来了，只不过他觉得这个容易被长拙看出来不是原来那棵，又费了点心思，他哪知道这小缺德的早就知道了，我当时意识到长拙可能会出事，就准备去找的，但是一出宗门就见他吊儿郎当的回来了，身上没什么伤，恐怕是他另想了办法。”
此时顾清衍悄悄背着沈御然翻了个白眼，他当然没什么伤，因为他把那头魔兽引到我正在玩耍的地方来了！！！也不晓得这小家伙是怎么知道我正在那里的。
其实当时顾清衍就在花楼里看戏，被顾宋碰巧瞥见了而已。
沈御然沉默了半晌，莫名觉得奇怪，“你还在这里待着干嘛？不陷温柔乡去？”
“去个屁，人都跑了……”他这情绪好了，顾清衍又抑郁了。
“我想那时空逆流前，还有悠悠的一身灵力，是跟宗门有关。”沈御然心想。
“应该吧。”顾清衍明显不耐烦了。
“你就不怕他离了你寻短见？”沈御然翘起眉。
“他不会。”顾清衍肯定着。
“怎么这么肯定？”他故作揶揄态度。
“他死，我死，天下人就死。”
“……呃，倒也不必。”
御然无语，这一群疯批跟恋爱脑，自己究竟是怎么跟他们玩在一起的？
一帘幽梦，情致悠长。
半息三刻，沈御然眯眯眼问他，“接下来什么打算？”
顾清衍抱着臂膀，“什么怎么打算，能怎么打算？独守空房呗……”
沈御然抽了抽嘴角，“真行啊你，嘴犟硬。”
“那人家要走我有啥办法？！我还能绑着人家？囚禁人家？”
“……倒也不是不行。”沈御然直言。
“……”顾清衍无语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