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衍当然知道“霜华重”，只不过在他的认知里，那恶心玩意对他来说没什么好玩的。
他不屑于那些蝇营狗苟的东西，那些不同流俗于孤鹜神尊而言，只是令他作呕罢了。
可是顾清衍却也是晓得，“霜华重”里面说的重生是在当下复活。
可悠悠不是在上一世复活，而是逆常不道地直接重生了。
然而宋悠还没来得及告诉顾清衍，他上一世在妖巍山中的诅咒被顾清衍破解了。
顾清衍方才只是听见张翊生说的“重生”一词心中愕然惧惊。
他心里头已经对宋悠的前世所发生的事儿愈发好奇，也更加心疼他的小鱼儿。
转瞬间他整个人松懈下来，眸色轻轻然地瞥向寝殿。
小鱼儿那屋里的寝窗微开着还能瞟见里面的一缕床纱和一方暗桌。
东风透斜阳，半楼红影窗。
小鱼儿重生之事一直是顾清衍的心头大患。
他欲说还休，他自制离愁。
顾清衍原本以为。
他这般强大的修为除了可用来对付那些鄙夷不屑的人，把他们轮番暴揍，使他们不再出来恶心人或者看谁不爽就马马虎虎送个灵气球砸在他们身上 之外。
让自己变得随心所欲，目中无人外，好像也没什么用处。
可在此时，顾清衍却是真真要感谢自己这一身修为。
这强盛的修为使他如此境况下，临危不惧地在众人面前气定神闲地安稳下来。
世人只有自身变得强大，才会所向披靡无所畏惧。
心性眼界高于一切，本体实力碾压一切。
顾清衍此时深知自己要避其锐气该奔逸绝尘地去冲击十阶混沌境。
他三年前与宋悠“初见”时，顾清衍的修为是九阶大道初期。
三年间他自己百堕俱废，并未像璃朽派其他几人那般每日都要孜孜不倦地修炼。
只是偶尔想起自己是一个门派的神尊，是一个修仙者的时候，顾清衍才会逢场作乐地随意修炼修炼。
三年的荒疏过后，修炼一如既往地攀升，直上云霄抵达九阶大道镜巅峰。
顾清衍距离混沌境仅一步之遥。
而沈御然几人的修为依然停留在原地，除了涌动频率增加了一些之外。
那修为简直就是纹丝不动，依然停滞不前。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顾清衍也还得亏是璃朽派的神尊，要是其他派的，依照顾清衍那顽劣性子。
呵，他们不给你穿小鞋就谢天谢地了。
哪还会被璃朽派众人这般把他惯宠得无法无天，傲气凌人。
沈御然几人到底还是疼爱他的，就是某人过于狡黠顽劣，把众人齐齐怒争得万般无奈。
谁都管教不了他，众人也只得放他随心所欲。
只要他们的小衍开心就好。
虽然今日在大殿上他们那如临大敌的模样反应有些太大，会伤小衍的心。
可他们又不是傻子，宠是宠。
但也不能站在那里由着他伤到另外一个不是？
他们也明白顾清衍没那个意思。
他们那般紧张其实是因为顾清衍的心脉灵力会偶尔暴动。
这点顾清衍自己也知道，只是他没跟众人说过。
却不然众人却早就知晓察觉了。
……
这些发生在宋悠身上的糟心事儿，让顾清衍时时刻刻都牵肠挂肚，难以安心落意。
那本该稳操胜券和从容不迫的孤鹜神尊啊，为了他的小徒弟日日夜夜禅絮沾泥。
那淡薄禅寂的心思也终究逃不过此间尘世烦恼的沾染，弥漫不堪。
让顾清衍本来就随心而动的心智如同脱缰之马般，决意想义无反顾地冲击混沌境。
他得强大，才能保护小鱼儿。
虽然他觉得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依照顾清衍现在心中的辗转反侧……
破境，于他而言是迫在眉睫的事。
顾清衍对自己这般神怒人怨的修炼天赋还是有信心的。
只是有两件事永远在他意料之外。
其一是等待他破镜的时间并没有多少。
其二是萧未岷对宋悠的自压身骨这事儿并没有诊断出来……
（好吧，其实是他不确定，可怎么也想不到宋悠要这样做的原因，可又刚好他脉骨和偏脉损伤得非常严重，这也不是不可能会压制髓骨生长，所以萧未岷显然更相信后者。）
上一世从陈锦恩拜入门下算起，煞气滚滚而至。
随即姒煞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向整个六界的修仙者不宣而战。
继而两年后就是孤鹜神尊虚则陨落，然实则被陈姒卫三人连同个别门派所陷害入狱。
其后即是他那长达十年的身心折磨，最后被剜心剔骨惨死。
众人皆身在局中，看不清前方朦胧。
……
此时在被窝里熟睡的宋悠微微皱蹙眉头，眼睫混着稀疏的清泪使睫毛湿软黏在眼缝处。
青丝顺着脸颊绾放，寄忆挽着苦思往梦。
前尘过往，浮世一梦，不胜倦意，只恨此人间。
……
众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心疼谁了。
倒是顾清衍突然端起眼前的空茶杯，举于萧未岷眼前。
某人潜意识抬手拿起桌上的茶壶，茶水倾倒在杯里。
顾清衍微挑眉眼，眼神眸色坦然自若地闪现一番，扫过几人默然无声的眉眼。
不经意回过神来，茶水已然满上。
顾清衍他很容易在自己被困住的颓然心绪里破间而出。
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
他希望自己开心点，也希望小鱼儿开心点。
他端起抿了一口，杯口留在唇间细细揣摩，浅然轻嗤一声。
“岷岷啊，小鱼儿可还有其他的什么伤？”
萧未岷愣了愣摇摇头，下意识回道：“没有了。”
顾清衍轻然点点头，扬起茶杯，喝下一整杯茶，随后茶杯顺着他的手落在桌上。
而后站起身，一只手撑坐在一旁大的张翊生肩膀上，脸不红心不跳地捏了捏。
众人循着他的眉目间抬首望去，只见他拙劣浪荡一笑。
京昭骤然抬手掩面低头，虽又开始嫌弃个不停，但是瞧顾清衍那副模样，心里总算还是松懈了下来。
“好嘞，既然没事了，那你们是不是可以离开我这望月殿了？”
“嗯？”他还想陪小鱼儿睡个下午觉呢。
张翊生感受到顾清衍手心处的温度，瞬间受宠若惊。
转睫间就从他那悲悯痛苦的思域里被顾清衍在他肩上的轻捏，乍然清醒过来。
他转头望向顾清准备开口，却被沈御然先行一步截断了话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