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忧抬眸坦然瞥了瞥宋悠的背影，再向顾清衍笑着微微垂首。
随即侧开身体，以示萧未岷可以上手去查探。
两人相视一眼，萧未岷的手臂刚刚微微一动。
宋悠就迫切地出声截断了他下一步的动作。
“不，我不要，师尊……我不要……”
宋悠将江无忧说的话牢牢记在了心里，他此时眼底也不知道泛起了多少酸意。
他原本以为师尊那个时候对他没意思。
所以两年前在雾璃空间传送门出口犹豫了半晌也没有动，虽然之后是准备回去的。
要是没有犹豫，那一年他就该回来了吧。
可是不行，依然不行，他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受到的伤，更不想让师尊知道。
若真让师尊知道了，万一他生气要把自己赶走怎么办？
那不行，那会要了他的命。
但宋悠明白顾清衍不会赶他走。
顾清衍只会生气地指责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同意宋悠去雾璃空间。
关于宋悠，顾清衍多数是自责的。
即便他没做错，可心里仍然会觉得自责。
所以绝对不能让师尊知道。
宋悠巍巍颤颤地待在顾清衍怀里，一动不动。
璃朽派的众人还是太过于尊重弟子们个人的意愿了。
见他如此抗拒，萧未岷也不再有任何接下来的动作。
顾清衍没说话，他眼睛里藏着怒火，深深感受到小鱼儿的害怕和抗拒。
他知道，宋悠绝对受伤了。
他看不出来，周晚意看不出来，因为宋悠修为比他们都高，想故意藏着掖着自然能瞒过他们。
但是若是给萧未岷看看，那宋悠全身上下哪里有半点伤痕，萧未岷都能知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三年前宋悠陷入梦魇，那是因为萧未岷不在门派里。
他那时如果在门派里，依照宋悠所受天道劫的伤，宋悠的修为在他眼前定然是显露无疑。
……
要是别人这般磨磨唧唧的模样，顾清衍一定会不耐烦地给他一个大逼兜，然后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去。
但如果是宋悠就不行。
不能够。
那是他的小鱼儿。
他若是不愿意，就算是自己也不能逼迫他。
顾清衍感觉自己快疯了，一时间脑海里风起云涌。
因为宋悠是陷入了一个众人都不了解的神秘空间。
听宋悠所述，他虽然没有明面上说，但众人知晓那空间里所展现的力量，是多么的汹涌澎湃，又是多么的凶险异常。
众人心里有数，所以才这般逼着宋悠要检查他身上的伤口。
不是为了因为他是顾清衍的弟子才去这般急着要探探他的身体。
而是因为宋悠是璃朽派的弟子。
可他不愿意。
张翊生望了望众人沉默不语的样子。
他皱了皱眉，坚毅开口轻声道，“悠悠，你师尊他这般担心你，你若不让未岷好生看看，他怕是要寝食难安了。”
又望向顾清衍那副漠不关心的冷淡样，他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
小衍真是，明明心里担心得要命，也不肯开口劝劝他那小徒弟。
顾清衍自然能感受到张翊生的浅怨目光，也知道他摇头是什么意思。
他不言，其一是因为自己真的很生气，其二是怕自己一说话就心软了。
他太在意宋悠了。
他甚至害怕因为宋悠是重生之人的身份，会随时离开他。
昨日他以为宋悠回来了就可以两个人美美谈个恋爱，顺便将小鱼儿上一世的仇给报了。
继而两个人一起游历六界，相伴千年之后再一起羽化登仙。
可没想到，今日老天就给了他顾清衍一个大难题。
他该怎么办呢？
顾清衍揽着宋悠的腰又往自己身上倚了倚，垂头丧气地靠在宋悠另一侧的肩膀上。
闷闷不乐道，“小鱼儿，可以让他看看吗……我快担心死了……”
顾清衍怅然若失的声音轻然传入宋悠耳中。
于是他慌了……
宋悠慌了。
他纠结不定的时候，又听见顾清衍在他耳边低喃，话语微颤，“我都知道。”
“我知道彀木，是我母亲，很小的时候，我见过她。”
此话一出，不仅宋悠僵了僵。
众人都看着他微微一愣，几人眼光飘过去飘过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又都觉得自己反应太大，再次将目光重新落回到他们两人身上。
几人心里有些发怵，沈御然微眯的双眼也睁开了些，眼眸里星光流转。
“我还知道那两个人的事，我，我都知道。”
宋悠轻微抬首，眼睛里是满眼的不可置信。
沈御然眼瞳也骤然轻缩，众人脸上都是满目的难堪设想。
“小鱼儿，你说的这些，有一些我大概都知道。”
“那些恩怨早在那个两个人消散之后都过去了，我并不在意。”
听到顾清衍说的最后那句话，沈御然胸口闷闷地垂下头来，眼帘幽下暗自苦笑。
顾清衍又侧目抬眸看向沈御然的方向，又默然收回目光，眼眸里闪过一丝悔意。
语调微苦，漫不经心地继续道。
“那个时候我也想过出世，可自身被一股力量莫名强行压制了千年，我，我又感知不到外界。”
“所以这些对我来说，算是最没用的。”
沈御然又愣了愣，猛地抬头望向顾清衍一脸漠然。
随即叹了口气，眉梢上扬，犹如往常的模样，回眸之间又眯起眼睛。
“他们之间的事一直存在于我心底。”
“我不想我们跟……那个人一样……”
众人没听懂，但宋悠却是懂的。
他的师尊在害怕。
师尊只想跟他一起。
岁岁年年长厮守，死后共葬白荒丘。
宋悠想，他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