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一下就是三日,大雪封山,村里人都喜欢这个季节到山上打猎,雪地难行,运气好能猎到狐狸,拿到镇上可以换不少银两,运气差些也能猎得一些小兽,在这青黄不接的季节里打打牙祭。
一大清早张嫂的大女儿就来叫南烛一起去山上找野果,其实就是想去看热闹的。眼见都快中午人还没回来,沈桉有些着急,准备出门去寻。
他本是不愿意让南烛出门,这天寒地冻的,虽说伤早就好了,可万一摔了碰了怎么办?
南烛好动,连绵几日大雪,除了第一日在院里挂了灯笼,后面就没有再出过院门,早就坐不住了,沈桉也只能让她一同前去。
沈桉拿着披风着急出门,却在院外遇到不速之客。
“主子。”门口立着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原本正朝院里张望,见沈桉出来双双跪了下去,眼眶跟着红了起来。
自从沈桉失踪他们就一直在找,前段时间见沈追总是带人鬼鬼祟祟出营,带的还都是严律从京中带来的死士, 风眠觉得有异暗中跟踪,这才发现沈桉的踪迹,后又找了几个月才总算将人找到。
沈桉顿了顿,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半晌才抬头看了看四周,还好,村里人大多都上山打猎去了,留下老人和孩子怕凉都窝家里,没人在附近。
“进来说吧!”为避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沈桉转身朝院内走去。
来人是沈桉的贴身侍卫,风眠和云歇,两人陪沈桉一起长大,名义上是主仆,实则更像是兄弟,这些年陪着沈桉无数次死里逃生。
“主子,受苦了。”进到屋内,两人再次跪了下去。
沈桉不仅仅是他们的主子,更是沈家军的主帅,是大历的战神,这些年为了大历出生入死,多次死里逃生,如今却被人陷害,只能躲在这小村庄里。
两人双眼打量着屋内的一切,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在战场上受刀伤箭伤眼都不眨一下,此时却是眼含泪花。
沈桉出身高贵,何时受过这种委屈,此番被奸人所害,当真是受苦了。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营里现在是什么情况?”沈桉抬了抬手,示意两人起身回话。
此时的他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是让人望而生畏的战神,往日与南烛相处的温柔早已收起,取而代之是一脸冰冷,他又成了那个不会被任何外界所感染的准备战神。
云歇心细,将沈桉失踪这段时间的事情,事无巨细,一一道来,风眠 在军中是包打听,知道和事情比云歇多, 时不时补充上两句。
从云歇和风眠的话中沈桉得知,他出事后朝廷派了新的将领严律来统领沈家军,严律并无战功,不过是仗着世袭又巴结朝中大臣这才得了将军之职。
沈家军世代为守卫大历而生,军中能人辈出,自是无人服严律 ,如今严律在军中没有威望,军中分为两派 ,一派以沈追为首,誓死追随严律,另一派由沈桉提拔的副将林苏为首。
林苏不相信沈桉会叛变,一口咬定沈追是叛徒,背叛沈桉讨好严律,是三姓家奴。
行军打仗,军心不稳是大忌,如今军中各成派系,内斗不断,已经接连吃了几次败仗。原本有沈桉做镇南疆不敢放肆,最近却几次三番派大军攻打边境,沈家军伤亡惨重,边博营的营地一退再退,已退至满城十里亭驻扎,再退身后便是满城百姓了。
边博宫守将君千策是沈桉一手提拔起来的,此人最善守城,这些年立了无数战功,有他在的地方南疆基本讨不到什么便宜,没想到如今却是一退再退,沈桉不由心惊。
“屡战屡败,朝廷没有再派新的将领来?”沈桉问。
“那严律行军打仗没什么本事,谗言媚上却是一把好手,把责任全部都推到君将军头上,直接把人给绑了,下了腰牌关了起来。”风眠答。
“君千策最熟悉边境地形, 与南疆打个的仗少说也有上百回,严律这个时候把人绑了,换了谁去?”沈桉问。
“齐木。”云歇回。
“严律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沈桉眉头紧皱。
齐木这人沈桉是知道的,一直跟在沈追的身边,有些小聪明在身上,但为人人术不正,没有真本事,只会油嘴滑舌讨人欢喜,当初他就劝过沈追,这样的人不可重用。
原本以为严律会想办法,毕竟是严家也是世袭军户,虽然严律从未上个战场,到底也是熟读兵书的大历好儿朗,不曾想严律竟然让人把君千策直接给绑了,还换了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去边博营。
边博营是抵御外敌的第一道防线,有着敲山震虎之能,沈桉能把君千策放到那是因为其有真本事,如今换了人,到时候敌军一来,别人还没开始进攻自己就先全乱了,到时候满城数万百姓怎么办?
“主子,我们这次来就是请主子回去主持大局的。如今军中大乱,君将军被关,只怕性命不保,严律利用职务之便,排除异已,沈追又是真小人,时常在耳边吹风,长此以往只怕沈家军真的要完了。”云歇跪了下去。
沈家军这段时间遭受前所未有的打击,军心不振,这个时候唯沈桉的出现能挽回局面。
沈桉知道这一天迟早都要来,他的人生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不能为自己而活,可他以为能陪南烛好好过一个年,至少能陪着南烛守完岁再离开,没想到如今连这点时间都没有。
看着天边放晴,太阳却没有升起,那是下雪的前兆,看来今夜又有一场大雪要来。
“等一会儿。”
沈桉起身来到内屋,找出纸笔给南烛留书一封,告诉南烛自己已经记起一切,边关战事吃紧,他不得不立即回到军中,他回到军中会派人来照顾南烛,让南烛安心待在这里,等战事平稳,他就会来接南烛。
一封简单的书信,沈桉却觉得纸笔都似有千斤重,写了改改了写,半晌才写好。
“走吧!”沈桉将书信放于南烛枕下,最后又看了一眼这个小院,转身离开,不再回头。
不是不想回头,他是怕,一回头就舍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