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节离开之前,最终楚莲还是认真排了一下回来之后情人节那天的日程。
白天就和王天天她们出去逛一逛,陪她们开心。
晚上就和单衡光还有郝夏吃个饭就可以了,等回家再和李卯语音通话一起写个作业。
这一天就这么对付过去得了。
其实这么想一想,以前每年的情人节,倒确实都是和单竹过的。
但是那时候单竹说是不想要被别人约,所以总是和她一起学习。
他说这样可以当借口委婉拒绝别人。
楚莲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以前可能确实有点反应太迟钝了。
也不知道单竹是不是明里暗里还有更多的暗示,但是她都忽略了。
楚莲撑着额头想,竹子现在怎么样了呢?
她因为害怕自己顶不住想念,所以一次都没有联系过Ken去了解单竹的近况。
但是快要过年了,她真的有点没办法忽视了。
以前每年春假她从稻香村回来,单竹都会默默来找她。
楚莲知道他家里的情况,所以每次也都会安静地陪他。
但是今年怎么办呢,今年竹子就要一个人在病房里过节了。
楚莲想,他们这样的关系真的太不健康了。
如果单竹真的是她的家人,而不是没有血缘的异性该多好?
若是如此,她就不用再这样充满愧疚地去反思他们的关系了。
习惯的养成是很可怕的,楚莲知道人脑中的习惯回路一旦形成,就再也不会消失掉。
这是人类大脑的运行机制,和她的自由意志毫无关系。
无论是好习惯还是坏习惯,从来都没有改掉这个选择。
人唯一能做的,要么是避免触发习惯的源头,要么是用新的去覆盖掉原有的路径。
无论是她学习时养成的大大小小的习惯,还是生活中已经形成的惯性,都遵循着这个原理。
自律是一种习惯,优秀是一种习惯,想念也是一种习惯。
她对于单竹的各种条件反射,已经埋藏在了生活的点点滴滴里,所以她已经没有办法去避免触发。
那么只剩下唯一的选择。
那就是把脑海中的人换掉,换成另外一个人事物去覆盖对于单竹的在意。
楚莲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与失恋走不出来的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有的时候,不是还在爱,而是习惯刻入了生活,每时每刻都在触发过去的一切。
楚莲讨厌这种不受控的感觉,可是她学习得越多就知道,人就是这样不受控的生物。
她只能尽可能去调整,但依旧有种积重难返的感觉。
因为她不只有这一个问题,她身边围绕着的每一个人,在和她相处的每分每秒都在加重这个效应。
他们也在习惯这一切,待在她身边时间越久,就越难抽离。
楚莲明白这些道理,却无能为力。
因为分明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也都明白这些。
楚莲时常有种只有自己在逆着人流向前跑的感觉,进而产生怀疑,她真的在向前吗?
她不确定。
也许外人眼中的她总是那么坚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果决又勇敢。
可是只有楚莲知道,她这一路上又有多么的动摇。
每一次的肯定,每一次的质疑,每一次的心软,每一次的果敢。都在带着她走向未知。
曾经她以为绝对不可能的事情都发生了,她的生活甚至她自己都变得让她陌生了。
她能熟练地亲吻,冷淡地抚摸,敷衍地承诺,做这些她曾以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但是回过头看,这又确实是从她的性格上生根发芽的一切,她能认出这就是货真价实的自己。
楚莲把手撑在眼眶前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忍住了流泪的欲望。
她拿出手机,拨出了电话,随后利落地就让刘决载着她出门了。
在春节离开之前,她要看一眼竹子。
她不能这样懦弱,最起码要远远的,关心他一次。
就算他们的关系这样的不堪,但她依旧从心底把他当作家人。一个得了病无法自控的家人。
至少不应该把他扔在那里自己去逃避。
楚莲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医院了,但是确实是第一次来到新的区域。
“您可以放心,一会儿的病房玻璃是单向的,隔音效果也很好,”Ken尽职尽责道,“大少爷不会发现您的。”
楚莲垂眸嗯了一声,趁着没有看到单竹,问了问情况做心理预期:“竹子有好一些吗?”
“有的,一开始虽然不太顺利,但是后来找到了合适的治疗方案后,大少爷就很积极地在接受治疗了。”
Ken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点磕磕绊绊,他为楚莲拉开了通道的门。
楚莲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终于有更多的勇气踏进去了。
入目是一面巨大的玻璃,因为过于通透,导致楚莲在毫无遮拦看到单竹时发憷了一下。
但是当她发现确实单竹没有注意到外面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房间是大少爷白天学习时会待的地方,”Ken向楚莲介绍,“每天上午都会有活动时间的。”
楚莲愣了愣,“竹子已经可以开始工作了吗?”
“可以的,大少爷想要处理家族事务的欲望很强烈,所以已经这样坚持了有一段时间了。”
楚莲没想到单竹的治疗竟然这么顺利,比她想象中要快了太多。
当初他几乎已经没有神志和理智的样子楚莲还历历在目,每时每刻都想着去寻死,好像离开她一刻都活不下去。
但是竟然现在就已经可以正常生活了。
楚莲感觉心跳得难受,喉咙里蔓延出一股酸涩的味道。
她轻轻走上前,把手放在了玻璃上,望着里面情绪平和的竹子,像是在抚摸他的眉眼。
他这个样子,就好像又回到了最初刘竹的模样。
楚莲知道她在难过什么。
因为很明显,只有离开了她,竹子才终于变成了更好的样子。
这证明楚莲之前的想法没有错。
她的存在,只会诱发竹子变得不受控,而分开,才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
他还是愿意振作起来,他心里还是想着单家的一切的。没有她,他的生活也会慢慢被填充的。
楚莲是开心的,也是痛苦的。内心在替他开心,但是大脑在为自己痛苦。
这个时候单竹抬头看了看表,站起身就往另一边的门走去了。
Ken就在这个时候适时出声道:“大少爷到了休息时间,就会回自己的房间。”
“尽管大少爷是病人,但是情况好转之后,我们还是会一定程度上保护个人隐私的。”
楚莲慢慢把手放下来,她安静看着竹子的背影消失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眼眶中的泪。
“要好好照顾他。”楚莲尽可能勾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就不要说我来过了。”
楚莲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情绪,“别再提起我的存在了。”
Ken服从地低下头道:“好的,我们会的。”
楚莲最后再看了一眼单竹消失的地方,即使已经没有人了,她还是停留了很久,才慢慢转移了目光。
“我走了。”楚莲轻声道,“不用送了,去照顾竹子吧。”
Ken应声后抬眼看着楚莲离开的背影,沉默了片刻,才转身往病房旁边的监控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