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手不像冷云廷那样有粗粝的茧子,也不像她周围大部分人那样养尊处优般的细腻。
他的手很干净,比例没有很逆天,有一种刚刚好的韵味。
或者说,他整个人都有这样一种方寸之间的妥帖。
日中则昃,月盈则亏。他有这样清风霁月的通透感。
楚莲只是打量,他便也只是立于那处等候,不浮不躁,不多言语。
楚莲望着他泛红的掌心,思索了片刻,倒也有点懒得和他静默间博弈了。
怪累的。
还不如做点有趣的实验,既然他在推敲她,那她也来找点漏洞解题算了。
起码得看看这人是什么情况。
楚莲决定迅速,行动也直接,她马上开口命令道:“那你握拳。”
李尧微笑的脸一分一毫的改变都没有,在她说完的下一秒就执行了。
他握得不紧不慢,很松弛的状态,衬得手腕好像轻轻一掰就能碎掉。
血管是很清晰的紫色,蜿蜒在掌底像是美丽的花纹。
楚莲这才发现,这人怎么还带了串珠子。
是温白色的,可能存在感太低,一开始没注意到。
“你信佛?”楚莲不懂就问了,“还挺好看的。”
“倒也不算,”他顺着她的话肯定,“或许是为了美观做的一些努力。”
楚莲被他的文绉绉说得都麻痹了些,主要是这人和她接触过的人差别太大。
像是两个世界。
糯米团子似的,说什么是什么,好像特别想让人捏他两下。
但是若是说他好欺负,楚莲的直觉又不肯答应了。
楚莲现在相信自己的身体,她就是个危险传感器,而且还没出过错。
“我觉得也是,”楚莲点头,“不像好人。”
李尧像是不解,没开口只是微微侧头,如同疑虑的猫儿。
“……就是字面意思,”楚莲觉得他可能在琢磨,有点受不了,“就是说像是在遮掩恶行的点缀。”
李尧的手还是那个姿势举在那里没放下,他只是话语清润道:“我若伤心了,会让你为难吗。”
楚莲沉默了一会儿。
而后开口道:“你特别像那种在路边等着碰瓷的骗子。”
“你为什么想让我欺负你?”
李尧面色端得几分意外,“何出此言?”
楚莲就伸出了一根手指,抵在他掌根的位置,把他胳膊摁下去了。
“不玩。”她没和他演戏的兴致,“你太吓人了。”
“哪里让你误会了呢。”
楚莲不知道他是怎么用弯折的眼透出难过味道的,但确实有点显眼。
好像她很过分一样。
“李卯喜欢我。”
“你是他二哥。”
“我按常理,怎么能碰你。”
“可你不喜欢常理,”李尧的发丝被风吹拂,“你也碰了我。”
“话别说得好像我在欺男霸女一样。”楚莲还是有点顶不住文化人胡说八道,“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什么态度。”
李尧顺着问:“我是什么态度?”
“我不是说了,骗子的态度。”
“为何?这不算误会吗?”李卯的每个字都很有色泽感,“你与小弟可有明确关系?”
楚莲知道他要套路了,“你别拐我,没有也不该。”
“可不该的事,你做了不少。”
李尧往前迈了一步,近身于她,声音轻缓,像是在避着人。
“你与单家兄弟,不也相交甚欢?”
楚莲没地方退,她脚后跟就是花盆,只好无语地看他。
“那又怎么样,那也不意味着我看见一对儿兄弟就欢呼雀跃不当人吧?”
楚莲也没有解释的欲望了。
她发现她的世界完全就不存在解释这件事,既然没人信,她也不必多费口舌。
想办法直捣黄龙解决问题就得了。
“为何,是我不配?”
“……你配你配,”楚莲敷衍,“我不配。”
“你还没试探够?”她想推他,但是考虑到这人的碰瓷态度,愣是没动作,“差不多得了吧。”
李尧却未言语,只是默然垂目与她对视。
“你好像那种特别难伺候的猫,”楚莲倒是第一次先耐不住性子打破沉默了,“倒在地上勾引人摸。”
“但是一伸手就会被你挠出血的感觉。”
楚莲好不容易从脑子里扣了个形容,觉得特别贴切,期望这人能明白她的想法。
“我觉得我比较喜欢小狗一些,”楚莲看着他说,“这样讲得够贴切了吗?”
“虽然不知道你目的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风转过来,楚莲闻到他身上雪松的气息,精神都清凉了许多。
他可真是楚莲少见的给人澄净清透气质的男生。
还迂腐中带着古井不波的放肆,简直像古代话本里出现的类似什么风流俏郎中之类的角色。
“你想唤我狸奴?”
李尧开口道:“若你喜欢,也可。”
啊?
楚莲被他抓重点和移话题的能力搞得失焦了,她觉得自己被吊得不上不下。
能跟上,但也搞不清楚,有时抓得住他的思路,但有时就直接进了死胡同。
“我没这喜好。”楚莲对上这人一直有种百口莫辩的错觉,“你还没有讲到重点吗?”
“还是说已经快讲完了?”
楚莲第一次对谈话进度没有预估,她直接问:“你要是满意了,那就别堵着我了。”
“奴不满意。”
离得近了,楚莲才看到他的瞳孔是浅色的棕,所以衬得他整个人很淡。
“……知道你有文化了,”楚莲对他顺其自然的自称接受不良,“咱们用白话讲,成吗?”
“不成。”
为什么同样的词到他嘴里答一遍,就显得这么拗口了?
“好吧,你想让我碰你,就算碰了你又怎样?”楚莲不解道,“然后你想做什么?”
李尧垂眸看她,那弯着的眼自始至终都没变过。
“碰了奴,便该问,你想做什么了。”
楚莲被他磨叽得怪烦的,她真的很讨厌体制内的兜圈子。
这烦躁上来了,就压不住了,毕竟她这几天被冷云廷搞得浑身疼,本就耐心不足。
她直接伸手掐在他白净的脸上,还像面团一样扯了一下。
“满意了?”
楚莲确实没想到他的脸会这么软,嫩得像豆腐一样,所以她手一下来,就留了个很红的印子。
楚莲立马心虚了。
她没想到会这样,明明偶尔掐望京的时候也没这样啊。
经过洪渊事件,楚莲甚至下意识神游地想,他该不会是女扮男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