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莲因为单衡光的动作被拉近了距离,所以能够更清楚地看到他的难过。
她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惹哭别人,明明这都不是她的本意。
单衡光流泪的样子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无论是单竹还是郝夏,他们对着她掉眼泪,都能称得上漂亮两个字。
可能是因为他们骨子里自带的家教和修养,也可能是性格使然,所以即便是在哭,他们也哭得克制且优雅,漂亮且隐忍。
但是单衡光却只有狼狈,只有一层一层的悲伤包裹着眼泪滚出来,只有一声一声倒吸的缺氧抽泣证明他的心碎。
就这样直给的情绪表达,无论是谁现在在这里,可能都很难不去心疼他。
“你告诉我,好不好?”
“为什么连一点点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呢?”
“你别喜欢他,可以吗?”单衡光抬眼望着她,有几根睫毛因为泪水而糊在了一起,“我比他还要喜欢你,比所有人都要喜欢你。”
他松了力道,把着她的手贴在了脸上,继续说道:“我可以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任何样子。”
“郝夏他可能会因为家里离开你,可是我不会,”单衡光紧紧握着她的手,“我只有你,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他已经在接手家里的一切,他已经在为了她在规划未来,他已经在身边留了她的位置。
他从小到大身边总是有很多人,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是真的在乎他这个人,他们围着他绕,不过就因为他是单广仲的儿子。
父亲从来都不在乎他,瞧不起他,对他不抱有希望,母亲总是忘记他或者想起来了问候两句。
他知道圈子里的人都是怎么嘲笑他的。
唯一一个好兄弟郝夏,对他也总是有着若有似无的怜悯。他其实能感受到,郝夏的好从来都不是用平等的地位给予的。
但是他依旧很珍惜这种好,无论如何那都是他这糟糕人生中的不同。
后来他遇到了何雯,感到惺惺相惜,他钦佩她的反抗,便以为这是喜欢。
但其实他依旧能感受到,在何雯的心里,对他也不是平等看待的。
他们这群人,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就算刻意去抹除阶级带来的差异,很多时候习惯也会不经意流露出来。
何雯其实和他的母亲很像,想起来了便找他,忘记了便忙自己的人生。
他从来就不曾被人瞧得起过,从来就没有人在乎他过。
他曾经对原原好,宠爱这个妹妹,也只是因为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哥哥”这样一个平等的身份。
所以她的任性,撒娇,甚至是一些大小姐脾气他都纵容着,仅仅因为这些让他感受到了微乎其微的亲情。
可惜后来这也消失了。
他从来都不在乎那些声色犬马的一切,相反他讨厌钱权带来的一切压迫。
他希望人人平等,讨厌恃强凌弱,他喜欢家的感觉。
只不过他在这个圈子里待久了,太过于格格不入,才总是对让他不满的一切大打出手。
当初从医院回来,和何雯一刀两断之后的那段日子,他在月色醉生梦死,完全不知道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可是楚莲发现了他。
她对他说,你明明希望有人可以制止你,你需要一个理由,你想要一个动力。你分明表现得很清楚。
是这样的,他的行为在求救,他在呐喊,他分明表现得很清楚,可是这么多年来,也只有她真正拉住了他的手。
其实不怪其他人瞧不起他,他自己也从来不曾相信过自己。
他没有什么自信自己能做得好,每个人都贬低他,每个人都在背后嘲笑他,他都知道的。
他没有什么天赋,也没有什么特殊的,除了有一个所谓的好爹,他一无所有。
可是楚莲不这样觉得。她虽然很讨厌他的堕落,却并没有看不起他。
她告诉他只要努力就能成功,教会他很多很多没有人教过他的一切。
他其实能感受到楚莲有多聪明,他甚至觉得她就是个天才,但是她从没有在学习上贬低过他哪怕一次。
所以就算她看起来再冷漠再凶,他也觉得她很温柔。
她总是什么都不说,但是默默做很多事,那些整理过的习题,那些认真批改的痕迹。他都铭记于心。
他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有了家的感觉,她教会了他一切,无论是学习还是责任,无论是自信还是成熟。
如果没有楚莲,可能今天郦念跟他告白,他根本学不会好好说话,最后让别人伤心离开。
他就像一只流浪的小狗找到了家,便一辈子不想离开。
他不想失去她。
是她发现并拉住了他,是她教会了他一切,是她让他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也是她让他第一次明白究竟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所以只要可以不失去她,他愿意做任何事。
“组长,你教教我吧,”单衡光把手重新搭在了楚莲的腰上,把她往前拉,“要怎么做你才会喜欢我?”
“你知道,我是一个好学生,”单衡光就这样一错不错地仰望着楚莲,“我会学得很快的。”
楚莲的手本来因为他摁着所以一直搭在他的脸侧,所以即使他松了手她也下意识地没有离开。
突然这样被拉近了距离,这个姿势直接就变成她居高临下捧着他的脸。
像是神在倾听信徒的祷告。
楚莲听见他说的话,惊得像被烫到了似的松了手,却又被他抓住摁了回去。
“组长,你要负责啊,”单衡光的手简直热得不行,他的目光即使透过眼泪爱意也不减分毫,“你说过的,不懂的问题要问你。”
“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他把脸侧了侧,挺直的鼻梁便碰到了她的手指,像是小狗在讨好:“这样下去,我会偏科的。”
楚莲被他说得脑子都变浆糊了,当下唯一的想法便是:他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会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