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娜感觉自己身上又冷又热,冷是因为没有衣服的遮掩,热是因为一道道滚烫的痕迹在发肿。
她望着这鸡飞蛋打的一幕,不觉得解恨,也不觉得可笑。
她脸上的表情和金丹雅很像,都是空洞的破碎感。
“我是不是警告过你,”金丹雅开口道,“不要靠近周子航。”
柴娜没说话。
“今天是不是杨梦带你来的?”
“是我自己来的。”
柴娜现在没有之前在学校那么趾高气昂了,她只是清淡地笑:“你知道我今天能拿到多少钱吗?”
“你应该是知道的。”
“你的表情好奇怪,”柴娜说,“你表现得好像第一次知道这些一样。”
“在这里会发生的这些事,你难道不知情吗?”柴娜的嘴还是那样的咄咄逼人,“你总不该是在同情我吧。”
“那你的同情心可能需要多一些,因为这个地方每存在一秒,就会有无数个我出现。”
“这每一道伤,都是一份钱。”柴娜似乎觉得好笑,“啊,原来腰缠万贯是这个意思啊。”
金丹雅此刻却没有像在学校卫生间那样尖声利喝,她的目光很像是浸透了水的海绵,潮湿地穿越柴娜,望向更遥远的地方。
是什么地方呢?
是很小的时候躺在草坪逗她笑的周子航;是在大院里帮她出气的周子航;是那时神色飞扬说要当大英雄的周子航。
是爸爸拍着周叔叔的肩膀介绍说是老战友。
又或许是其他的。
是升迁后爸爸的早出晚归,是空荡的房子,是没见过面的妈妈,是周叔叔微笑时眼角的褶子。
是江湖和周家其他地下生意的烟雾缭绕,是她时常在走廊里看到纠缠在一起的肉体,是一直躲避她的周子航。
这很多很多的画面都变成了一个锚点落在遍体鳞伤的柴娜身上,金丹雅说:“我知道。”
所以才会喊你别靠近。
“同情我很好,或者可怜我也可以。无论是什么愧疚的情绪我都会很欢迎。”
柴娜听到金丹雅的答案,却没有再尖锐的讽刺什么,她说:“只要给我相应的报酬,就可以了。”
“你知道,我的生日还没过,”柴娜轻轻地说,似乎在低喃着恶魔的引诱,“我可以大声呼救,也可以沉默。”
“金丹雅,你帮帮周子航吧。”柴娜笑得很漂亮,“你得救他啊,就像你一直做的那样。”
金丹雅闭上眼。
是啊,在淤泥中从未松开的手,死死纠缠在一起,明明放下一切就好了,就解脱了。
但是无法放下,因为一旦松开,对方就会变成肮脏的养料。
可是这样下去,自己也将一起成为罪恶的残渣。
就是这样永无止境的绝望。
“你想要的,我帮你。”金丹雅说,“别再回来了。”
柴娜并没有高兴的意味,也没有答应,只是反问:“人怎么总是愿意要求别人做自己都做不到的事?”
“金丹雅,我如果有选择,”柴娜双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锁骨,随后向下延伸,如同一朵残败的花,“我会这样吗?”
在周子航的哀嚎中,她们的对话清晰又遥远,咚咚地门声又一次的响起,这一次大家似乎因为已经疲惫不愿意一惊一乍,只是把目光落了过去。
柴娜想拿什么遮掩,但是周子航把这里收拾得过于干净,于是她只能绕到一个沙发背后双手遮挡着自己。
打手们因为这个变故暂缓了动作,就听见金丹雅说不准停的命令,只好闷头不吭声继续。
“小夏!”
打开门的艳丽女子像妩媚的蛇一般扭了进来,丝毫没有在乎周围的环境,连一丝眼神都没有落到地面的周子航和后面的柴娜身上,直冲着郝夏就飞奔过去。
郝夏本来因为这场闹剧正揉着眉心,结果听到这道声音,兀自压低了一边的眉头,“姜北!拦住她。”
“大小姐,对不住。”姜北只能伸出一只胳膊横在王天天的身前,“你别激动,郝公子又不会跑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却并不在郝夏或者王天天身上,而是忍不住的把视线落在她身后的——
郝夏也看到了单竹。
他收回目光,对着王天天说:“你怎么在这儿。”
其实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他就意识到,应该是有人放了风声出去,让她听到了,才追过来的。
但是面对这位,他也只能说些无关紧要的车轱辘话。
“我听说你来了,还不相信呢,没想到竟然是真的。”王天天一巴掌拍在姜北的胳膊上,下手很重,但是声音却轻飘飘,“你怎么来了呀~”
郝夏不冷不热地说:“没事,我要走了。”
他起身,但是目光落在了单竹身上,顿了一下,却没说什么。
单竹同样在看他,只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盯着柴娜的模样望了一会儿,又朝郝夏挑了下眉。
王天天转头就想追着郝夏,她望着刘竹挑衅的表情,怕郝夏误会,立马喝道:“收起你的脏眼神,赶紧道歉!”
她想上前缠着郝夏:“小夏,你别和他计较,我的新宠物,还不太懂事。”
她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柴娜,“这是你的玩具吗?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个爱好?”
单竹垂下眼一言不发。他表面身份确实是不该认识这里的任何人的。
他上不得台面。
“对不起。”他低下头说。
王天天不满地竖起眉:“对我的称呼呢?”
她是故意要在人前折损他的尊严。单竹抿着唇没有动。
王天天对他今天突然的消失很生气,所以命令他当一晚上的狗,必须喊她主人。
原本他已经克服了羞耻与自尊,但是此刻在郝夏和姜北的面前,他却实在开不了口。
握紧了拳头,他哽着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就是因为他没有身份。就是因为他是单广仲的私生子。
他明明原本应该和这些人平起平坐,但是现在却只能被迫成为一个宠物。
王天天食指狠狠地戳在他的肩膀上:“你听不见我说话?”
不能得罪王天天,在梧桐,如果得罪了前面的几个家族,和找死没区别。
他的布局才刚刚开,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过就是一个称呼。
“对不起,”这样想着,单竹低下的眼却通红无比,声音缓缓道,“主人。”
郝夏皱眉快速地闪开了王天天想要接触的手,他似乎是无视了单竹,只是回答王天天说:“与你无关。”
他的厌烦已经到达了顶峰,他看向胡原原,不清楚这一切是出现了意外还是她安排的,但无论是哪一种,他都已经不想再奉陪了。
“这就是你的答案?”郝夏看向胡原原,“我明明说过,我不在乎真相是什么。”
胡原原想要认错,得到他的援手,他才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这件事要楚莲决定。
胡原原吃吃地笑了:“但是有人在乎啊。”
她朝着酒柜的方向问:“我说得没错吧,楚莲?”
什么?
胡原原的一声呼唤一石惊起千层浪,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吓得立马把视线射在那片区域。
一个身影踏了进来,明明穿戴整齐,但是却比刚刚柴娜出现时要让人震惊一万倍。
连金丹雅都骇得做了个手势让打手停下,所有的人都向着她行注目礼。
楚莲清清淡淡的眼神略过来,却不知道看的是谁。
不过最后她还是把视线落回到了胡原原身上,不知为何,看着这张意气风发的脸,就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果然是你的风格,”楚莲说,“连辩解都不靠自己。”
胡原原笑得很可爱,她甜甜地撒娇道:“你满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