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响了,住校生都冲去食堂了,而走读生也背着自己的书包准备回家。
楚莲没有动。
她的表情很冷,冷得像一个雕塑,冷得像是山巅上万年不化的雪。
她迅速掏出刚才就想马上拿出来的手机,开始查华夏杯的名单。
单衡光从曹素公布时的高兴,到看到楚莲表情不对之后的迟疑,再到现在的忐忑。
他紧张地拉住了楚莲的袖子,试图停止她的动作,问了一句:“你入选了不高兴吗?”
楚莲只是顿了一下,但是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转头看单衡光,而是手下继续动作着。
她甚至没有回复一句话。
郝夏坐在座位上看向单衡光。
他在听到曹素的话,第一瞬间和楚莲是一样的,很震惊。
关于华夏杯的事情,当初已经很明了了,就是何雯动了手脚,胡原原找的柴娜顶上了名额。
他还记得自己当初听冉东升说学校要宣传华夏杯的时候还替楚莲松了口气。
结果兜兜转转,竟然又回来了?
他第一时间就是看向楚莲,发现她和他是一样的表情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楚莲自己不知道自己的画入选了?这代表的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再侧头一看单衡光,他压根一点迷茫都没有,郝夏迅速就从自己的记忆中翻出来一段几乎已经忘记的片段。
当时单衡光曾经在月色问过他一个问题,就是如果楚莲重新进华夏杯会不会开心。
他记得他当时只是敷衍地说也许吧。
因为他下意识就以为单衡光是一个没有能力做这些事的人。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他碰到什么事了,也都是哄他高兴就行了。从来不会考虑他会不会有行动的权利。
因为单衡光手里空无一物。
郝夏之前不知道楚莲对于华夏杯的态度,但是现在,他看着楚莲从所未有的冷若冰霜的脸。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甚至是踩到死穴了。
衡光究竟是怎么操作的?他说服了单广仲?可是他们怎么会有楚莲的画?
郝夏站起身来到楚莲的旁边,打算和她一起看一眼。
随后,在网页刷新过后,楚莲和郝夏一起看到了那张画。
参赛作品《月下之光》。
郝夏和楚莲看到图片的一瞬间,都是瞳孔一缩,他们默契十足地转头看向单衡光。
郝夏的目光是震惊中带着几分了然,明白这是楚莲专门给单衡光画的。
楚莲的目光则是冰冷得像是墓碑里伸出的一只手。
单衡光根本没有在乎郝夏,他的直觉在作响,他看着楚莲,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做了一件不可挽回的错事。
他害怕地迅速张开了嘴想要和楚莲说什么,但是下一秒楚莲就站起身,背着书包转身就走。
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楚莲!”单衡光甚至没有办法思考其他的,他压根不在乎身边周围人的态度,大声地叫住她,“你听我说!”
甚至把在走廊路过的人都喊静止了。
楚莲头也没有回一下,完全看不出往日里纵容单衡光的样子。
单衡光当下就要追上去。
郝夏死死地拉住了他,单衡光狠狠一甩,“tm的给老子松手!”
郝夏当然发狠的时候根本不虚,他没有松开单衡光的意思。
两个人被力道顶得站不稳,硬生生地撞在了他们的课桌上,地面发出尖锐的推拉声响。
孟望舒和孟望京早就端着自己的饭盒站在远点的地方边看边吃。
走廊里本来没有第一时间去食堂的人也都不着急了,悄默默地蹲在外头看戏。
他们望了望已经没有身影的楚莲,对着同伴疯狂挤眼,意思是有好戏看了。
“你tm的清醒点!”郝夏低声道,“你知道你要说什么吗!”
“你难道要在这里,”郝夏扫视了一圈周围,加重了这两个字,“在这里、和她解释?”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楚莲的入选是走后门的吗?
单衡光本来只是情绪上头,郝夏这么一说,他也冷静下来了。
不能这样。
确实这里不是一个好地方。
但是单衡光还是紧张得满眼通红,他一想到刚才楚莲的表情,他就心痛。
很痛很痛,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她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是真的从内里透露出了一股厌恶。
楚莲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神态,她一直以来的冷漠,都是淡淡的。
她很少对一个单独的个体有很明显的情绪。
但是刚才,单衡光感受到了,她发自心底的反感。
为什么?
单衡光想不明白。
即使楚莲不喜欢他做这样的事,他原先做过最坏的打算,也只是她表达他在多管闲事。
她很少会分出额外的精力去在乎这些事。可以说单衡光从来就没有发现楚莲有在乎过什么东西。
对什么都是淡淡的,无所谓的。
“那我可以单独和她说,”单衡光还是觉得心有余悸,他很不安,他害怕这种可能会失去她的感觉,“你放开我!”
“现在?”郝夏冷笑一声,也没有压着自己的脾气,也没有在乎周围有那么多旁观的人,“你要说什么?你要解释什么?”
他还是没有像单衡光一样失控,压低声音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你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吗?你除了火上浇油你还能做什么?”
“你觉得她现在想见你?”
“单衡光,你什么时候能不再这么冲动?”他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什么时候能不再这么蠢?”
单衡光不敢置信地看向郝夏,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郝夏指责他。
之前无论他做什么,郝夏顶多都是质问一两句,但是从来不会干涉他。
时间长了,他早就习惯了对方对他的纵容。因为郝夏永远都不会伤害他,永远都是最懂他的。
而现在郝夏嘴里说的话,就像是何雯说他是废物一样让他难以接受。
郝夏坦然地接受了单衡光的注视,反问了一句:“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你可以反驳我,”郝夏淡淡地说,“把你的答案说给我听听。”
这一刻的他,根本就不是那个平常在学校里的样子,也不是在单衡光身边的郝夏。
而是那个站在金字塔尖的郝家和潘家人。
他甚至都没有拿出平日里谈判的气势,他只是简单地诘责了一句:“说不出来?”
单衡光都感觉到他十分的咄咄逼人。
“就因为一幅画?”单衡光不明白郝夏为什么突然会这样,“你就要这样对我?”
郝夏松开了单衡光。
单衡光此刻正因为推搡半靠在桌子上,而郝夏则是半垂眸看向他。
真是被偏爱的才会有恃无恐。
楚莲那幅画,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她有多用心。
她画的时候,有没有哪怕只有一刻的心动?这恐怕很难讲。
单衡光竟然用这样的一幅画去参赛,他是怎么舍得的?
郝夏知道自己永远无法理解单衡光的心。
因为如果是他,无论是什么理由,哪怕是为了讨楚莲欢心,他都不会选择交出去。
他很自私,他不能容忍别人分享他得到的爱,哪怕只是看到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