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莲睁开眼时望着熟悉的天花板,一时间有几分今夕是何年的迷茫。
她又侧头看向床边等待的人,熟悉得让她眼眶发热。
单竹晃了晃自己手里的书,“有点无聊,就借你的书看一下。”
他也没问楚莲身体怎么样之类寒暄的话。她会是什么样的状态,他是最有数的。
与其担心,其实还不如替她高兴。因为楚莲每次情绪崩溃发病之后,清醒过来的状态是最好的。
就像是心中的郁结阶段性释放,醒来的她心态应该是相当平稳的。
楚莲撑着自己的身体靠了起来:“你拿着吧,本来就是要送你的。”
他们谁都没有提刚才她的病情,仿佛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刘竹,”楚莲淡淡地说,“定位器,我永远不会要回来。”
“嗯?想要也不会再给你了。”
单竹带着点肆意妄为的笑,又恢复了平日里那略带玩味的贵公子模样。
他低下头去翻看楚莲送给他的习题册,但心思却不在上面。
他们对彼此的身份已经是心知肚明,但是谁都没有再点破,维持着之前的平和。
有点自欺欺人,但这样他们互相就不会再追究更多的事。
楚莲从一开始的试探就留有余地,所以现在他们才可以进退有度。
他合上了手中的书,“你要参加学科竞赛?”
楚莲困惑地侧头,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不啊。”
“你不是和李卯约战了吗?”单竹调笑着,“期末考、联赛、学科竞赛。你不是答应得很痛快?”
“他挑衅的是整个一中,又不仅仅是我。”楚莲根本没当回事儿,“一中在学习上,从来也没输过。”
“他小看竞赛班的人,也该有个度。”
楚莲的狂,总是那种悄无声息的轻视,让人抓不住错处,却又心烦意乱。
单竹叹了口气:“要是我在一中就好了,就能和你并肩作战了。”
“现在也可以,”楚莲挑眉,“梧桐又不是不能报名,到时候李卯看见你应该会更生气。”
“怎么说?”单竹有些不明所以,“我和他又没仇。”
楚莲低头笑了:“当初学友杯你不是我的组员吗?”
“你如果打败他,就等同于我赢了。”
似乎又想起当初和他一起学习的日子,楚莲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你只要随口挑衅几句,想来以他的个性,一定跳脚到不行吧。”
单竹这时候也想起来这段渊源往事,也有几分忍俊不禁:“像是他的性子,好,到时候就这么办。”
楚莲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上面已经被单竹处理好缠了纱布。
微微一动还是能感觉到疼痛,估计是下口不轻。
很好,这让她感觉好受多了,不然一想到他的伤疤,就有点揪心。
“你不许再咬你的伤口,”楚莲严肃地叮嘱着他,“不然下一次,我的手腕也会变成你那样。”
她摸了摸粗糙的纱布,“想让我快点好,你就得先好。”
单竹无奈地点头:“我明白,你千万要快点好。不然太明显了。”
她本来就因为特殊症状比较惹人注目,要是再让人发现有显眼的伤口,指不定又会有什么样的风波。
他想到此处,又下意识想开口劝她去看医生,但最后还是没讨嫌。
他都想到的事,她不可能没考虑过。
如果能那么轻易解决,她也就不会拖到现在了。
这个病大概率是心理疾病,需要长期的治疗。
但是楚莲是没办法私自解决的,去医院这种事,她妈妈还有楚天海绝对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田笙是什么反应不得而知,但是楚天海绝对不能容忍,万一再被发现她那伤痕累累的样子,田笙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楚莲肯定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再说楚莲这个病的根源在于她妈妈,其次是她的那张脸。这两点几乎是她生命中无法剔除的存在,几乎无解。
他们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熬,按照现在这样的节奏坚持下去。等到楚莲能够独立出去,远离家庭,再慢慢好转。
楚莲已经很艰难地在为之努力了。
他其实基本可以认定,田笙绝对也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她和楚莲两个人简直是越相处,病情就都越严重。
她们分别是彼此的病根。
这么艰难的情况,楚莲已经坚持好多年了。
单竹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自己做错的事,自己承担。”楚莲瞥了他一眼,“你早该知道我的反应不会好到哪里去。”
单竹在心里苦笑着,是想过你会不高兴,但是没想到你会直接垮了啊。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分量。
毕竟楚莲已经和单衡光关系很好了,他还以为这是一个恰到好处离开的时机。
单竹低头用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真是永远都说不过你。”
这样轻松的又熟悉的交谈之后,楚莲忽然感觉又有了些许的力量。
至少刚刚,她决定了一次自己的人生。
她向来是确认了目标就不会退缩的人。
有什么困难,慢慢去解决。单广仲到时候出什么招,接着就是了。
所有的疑惑,关于过去的谜团,她也一定会亲手解开。
她动作轻盈地下床,走到了单竹的身边,低头看他。
他也抬起头,俊美的面容像一幅清雅的山水画,他望向她,坦然又干净。
“竹子,”这是楚莲很少会当面对他说的称呼,“我拒绝的分别,是命运的残忍。”
“但我永远不会阻碍,你对任何人事物的向往。”
楚莲缓缓道:“如果真是那样的离别,于我而言,反而是一种圆满。”
她挽留他,是因为他也不想离开。
如今捆绑着痛苦地前行,只是黎明前黑暗的匍匐。
但凡有一个人先抵达了光明,另一个人都不会拖住对方的后腿。
如果能跳出这个黑洞走向幸福和自由,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
毕竟,一个人看到希望,另一个人也会得到力量。
单竹听了她这话,也弯了弯自己的眉眼,他在楚莲面前,那亦正亦邪的笑总是变得有几分孩子气。
“不然你以为,”单竹歪了歪头,“我今天是以什么样的心态约你见面的?”
早就说过,他们是一样的人,怎么可能连这点默契都没有?
楚莲的酒窝若隐若现,随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率先出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