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校回到家里,单衡光倒在客厅的超大沙发上,伸了个懒腰。
第一次上晚自习的感觉,还不错?
原来和同学们待在一起,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反正也没有人管他玩手机,还能时不时和他们打闹,也挺好的。
这里和梧桐不同,尽管梧桐里大家氛围轻松,但是那是因为每个人,已经被分化好等级。
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能碰都是有数的。
谁和谁家里关系近,谁和谁有生意往来,资产体量大的和差不多的人在一起进出,小资本和小资本扎堆。
这些都是心知肚明的事。
所有的矛盾,从一开始就已经被分解了。
可是在一中就完全不同。
他想和谁玩和谁玩,想不理就不理,可以肆意妄为。
同学们嘴上讨论的,也不是家里的产业,假期去的国度,高昂的奢侈品。而是哪个知识点没听懂,哪个老师他们喜欢,哪个人球打得好。
每个人都是那么的平等,相处起来,不需要考虑外物。
“你今天去招惹李俊昊了?”
从楼上传来了一个声音,单衡光立马戒备地起身,站直看向他。
单广仲穿着睡袍从楼梯往下走,他操着一口A城地道的方言,狭长的眼闪着精明的光,他每时每刻都在笑,但是却没人会觉得他真的愉快。
单衡光偏了偏头,没有回答他的话,但是单广仲也不需要他的肯定。
“你以后做事前能不能打声招呼?”单广仲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旁边的仆人迅速端上来酒水,他挥挥手,“换成咖啡。”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单衡光冷冷地,他居高临下桀骜道,“你那么神通广大还需要和我沟通?”
单广仲听他不满的语气,神情没有一丝一毫地变化,他优雅地端起刚被放在桌上的咖啡,轻轻吹着热气,喝了一口。
闭上眼品味着,半晌才睁开眼睛,把咖啡放回原处,他笑着开口:“我很高兴你这么夸我。”
“我他妈没在夸你!”单衡光满头青筋,他最受不了这一套,能急死个人,“你有事儿快说,没事儿我回屋了。”
“你这孩子,有事儿求我的时候好声好气,用完就丢啊。”单广仲依旧脾气平稳,“你坐下,我们慢慢说。”
看单衡光还有些想要走人的苗头,他老神在在道:“你要走,就想清楚后果。”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威胁他。如果不随着他的意,他有的是办法让他妥协。
单衡光恨恨地坐下,闷头不语。
“你和何雯的事儿,我不会插手,”单广仲这才进入正题,“但是你动李家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不想这件事被定义成,我们家和李家关系恶化。”端着咖啡,他慢条斯理道,“你明天和我去李家登门道歉。”
单衡光踹向面前的茶几:“我不去!”
单广仲脸上没有怒气,只是站起身走到他的身侧,轻轻地把手里的咖啡,从他的头上一倾而下。
被烫得大叫一声,单衡光跳起来向他挥拳:“你有病吗——”
倒完咖啡,单广仲早就后撤几步,被保镖重重围住,还有两个迅速压制住单衡光,那训练有素的样子,分明就是已经熟练习惯了。
手里的咖啡还剩了个底,他在人墙中慢慢咂吮着,“你是在暗示我,想要明天这样被押着去道歉吗?”
“单广仲,你这个残渣!畜生!”
“我本来想和你好好沟通的,你为什么非要火气这么大?”他把手中的杯子顺手向旁边一递,但是松开之后竟然没人接,让东西就那么摔进地毯里。
“嗯?”他疑惑地看向身边的人,发现不是他熟悉的管家,旁边女仆靠在他耳边说管家今天请假了,他才开口对顶替的人道,“去领一下这个月的工钱吧。”
“你看,好可怜。”单广仲耸肩,对单衡光遗憾道,“如果你不闹脾气,就不会有人被辞退了。”
“你个假惺惺的伪君子,我真是要吐了!”
“等我回房间,你们就把他放了吧。”单广仲无奈地摇头,“本来你配合点,我还考虑一下你之前的需求,现在看来你也没心情。”
等单广仲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大家各司其职,迅速有人拎着药箱,有人端着清水,有人拿着浴巾,急匆匆跑到单衡光面前给他清理。
他生气地挥开她们,几人焦急地哭诉:“少爷,如果您留下伤,最后老爷是要拿我们问责的。”
尽管心里不舒坦,但是看着他们泫然欲滴的样子,又想到刚刚那个人,只是没有接住杯子就被辞退。
他厌烦地坐回沙发上,任他们动作。
“谢谢少爷。”几句感谢的话重叠在一起,单衡光心里并不是滋味。
打就打了,李俊昊自己嘴贱,分明是故意压他的气焰,以为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才在梧桐大放厥词。
如果他忍了,不就是向众人承认自己怕了怂了,连喜欢的人都保不住,还算什么男人?
他不是没考虑过后果,不就是道歉?所有人知道那都是表面上的面子,但是李俊昊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模样,会被人嘲笑一周。
单广仲真是个窝囊废,永远都在分析利弊,不敢表露自己的情绪,无时无刻不在演戏算计。
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思?就算他家财万贯,总有人会压在他头上,那难道他就这样忍气吞声一辈子?可笑。
他最讨厌这样的人,靠着假模假样得利。
单广仲是这样,何雯的父亲何盛也是这样,都是一丘之貉。
钱比幸福重要吗?钱可以买来感情?他们还算是人吗?
可是他们没有力量反抗,仅仅因为这些人和他们有血缘关系。
他们在法律层面上没有能力独立,就要一直待在恶心腐烂的沼泽里生蛆。多么想要自由。多么想要畅快的人生。
如果能快点长大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