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云顿住脚步,看着横在面前的冰层,这是尽头了,绘兮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前路已尽?还是被封住了??”念云看着冰层,走了两步,然后很干脆的坐下,急是急不了的。
绘兮触摸尽头的冰层,她感觉出更多的东西,立马出声:“这冰层好像在传递着什么?”
“传递?”念云开口,冰层又能传递什么呢?
绘兮拉起念云和羽莫生向后退去,囚神境的她,能感觉到冰层中好像有什么要出来了。
未知才是最大的危险,因为不见其全貌,不知其威。
一幕画面在冰层上展开,缓缓推进。
“留影?”念云挑眉,这是触发了什么吗?看样子是要出现记载的事情了,不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可能是的。”绘兮说道,她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从进来开始就感觉怪怪的,但她有种直觉,那就是,好像只要在这里,便不会有什么危险。
很奇怪,这种感觉平常只有在武府时,才会有的,这种让她安心的感觉。
冰层的画面开始了,一个男子跪在地上,他咬紧牙关,仿佛在对抗什么,空中有一群人,他们统一的仙袍着装。
为首的那人看着跪倒的男子,冷哼一声道:“你这逆徒,滚!师叔不想杀你!”
空气中的威压散去,男子才得以起身,他死死的看着空中的人,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去。
画面一转,男子已经漂泊在尘世间,他没有了修为,每天与猛兽夺食,练就了一身搏斗的本领。
这日他来到一个小城,并在这里生活了下去,但他没有什么手艺,只有一身与野兽搏斗出来的战斗本领。
可他又一次陷入了深度的厌世,失去了战斗的意志,到最后,沦落到打着参军需要路费的名义,来获取财物。
他爱酒,每一次得到的财物,都被拿去买酒了。
一次,两次,三次,久了之后,城里的人也不再相信他,不相信他会去参军。
但有个小女孩,每次都会跑到他面前,小脸蛋因为跑的太急,而满脸通红。
小女孩会将自己最近攒下来的零花钱,递给他,然后像个大人一般的,叮嘱道:“哥哥去了战场,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听大人说战场很危险的。”
一次,两次,三次,小女孩不像其他人一样对他失望,而不给他钱,这天小女孩又来到了他面前,手里却没有钱。
她也终于知道自己不会去了吗?也正常,自己毕竟只是一个懦夫,连往事都不敢直视,被诬陷也没有反驳的懦夫,男子这般想着。
小女孩看着他,双眼通红,抽泣道:“快跑吧!妖兽攻破了防线,很快就会来这里了。”
那人一怔,原来是告诉自己这件事情吗?他向四周看去,城里的人都已经收拾好了,有些已经跑了。
他无奈一笑,不是修士的人们,又怎么会知道妖兽的力量,区区凡人能跑到哪里去,外面和城里的危险是一样的,跑不了的。
看见男子依旧坐在地上,连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小女孩连忙拉住他的手,想要带他走,但她怎么可能拉的动男子。
任由她使出最大的力气,也拉不动男子,把她急得团团转,小女孩的父母来到了这里,将小女孩强行拉走。
男子呆呆的看着小女孩,她在父母的怀里挣扎着,看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好像有一根弦绷断了,两个人影在他心里逐渐重叠。
真像呢!就和那个老头子一样。
他起身,受了这么多的恩惠,也该报答一下,不是吗?气势不断拔高,境界疯狂突进,不,应该说在恢复。
背对着小女孩们逃离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聚脉,灵师,化王,囚神,天尊,古祖,短短几步,就到了很多人,穷其一生也到不了的地步。
这时的他,已然超越巅峰时期太多。
可以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他原本只是囚神而已。
法则在他身边环绕,这是他理解最深的法则,寒之法则,人心的寒,就算是在最炽烈的阳光下,也未必会融化。
千百浮世亦如烟,难觅难寻心怎甘,若非往昔见青山,何故此城奉己身。
小女孩看着起身的男子,大声呐喊着:“快跑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回头一笑,已经很久没有笑了,到现在笑起来,却难看至极。
小女孩的父母加快了脚步,那个家伙有什么好劝告的,若是跟上来,说不得还要连累他们一家。
男子一步跨出,直达天穹,俯视着快要来临的兽群,眉头紧蹙,那里有着好几尊和他相同境界的妖兽,有兽祖坐镇!
无奈叹息一声,他没有把握在兽潮和几尊兽祖面前守住这座城。
看着争先恐后向外逃去的人们,他又叹了口气,就算想要永眠,也终究是要先还掉小女孩的人情,不是吗?
坚硬无比,能够冻人灵魂的寒冰出现,笼罩了整座城市,以他的力量,不能守住,但能拖住很长一段时间。
只希望武府的人,能够在他倒下前,支援过来,在来之前,他要死拖下去。
男子很强,兽祖,兽潮都被挡在寒冰之外,不得进入其中,但男子也付出了代价,他化为了冰雕,立在城墙之上。
人们不再逃跑,他们发现了,有一层冰挡住了他们出去,同时也拦住了汹涌而来的兽潮。
有人跪倒在地,不断感谢,有人松了口气,庆幸存活,有人相互拥抱,泣不成声。
所有人看着化为冰雕的男子,不断说着感谢男子的话。
就像人们总是只看眼前的美景,对肮脏的地方不屑一顾,可肮脏的地方化为了美景后,他们就会来盛赞,忘却了以往的贬低。
念云感到疑惑,如果这画面里的是这座城,为何现在变成了这般,没有坚持到武府来支援吗?
画面继续流转,一晃便是八年,有人开始抱怨,兽潮已经退去,为何不解开这冰障。
粮食越来越少,他们推倒了大量的房屋,但土地上能够种出的食物,越来越少,根本支撑不起了。
亦如老府主所说,有形之物终会死亡,无形之物常存于世,无穷的罪业蔓延了整个中域,所有的生灵,他们的心智都被侵扰。
自从这一天起,小城里开始有声音出现。
“我们其实没有被保护的,而是被他囚禁在了这座城市里了。”
“是啊!这个魔鬼!”
“可恶,他是打算饿死我们吗?”
“也许,兽潮也是他弄出来的吧!就是为了玩弄,囚禁着我们!”
“他,把我们当成什么了啊!”
……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这般说道,相信的人也越来越多。
男子能够听见他们的话,但他没办法,兽潮还没有退,亦如滔滔不绝的浪潮,还有百尊兽祖驻扎在这里,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
武府,什么时候才能注意到,这座被冰封的城市,这座城市快消散了啊!
人们开始跪在男子面前,祈求他。
“仙人!放我们出去吧!我家里的小孩已经吃不上饭了啊!”
“仙人您开开眼吧!兽潮已经退去了,我们也需要生活啊!”
男子什么也不能说,也说不了,兽潮从未退去,还在蜂蛹而至。
时间又过得飞快,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有人甚至开始妄想着自己看到外面,那里春暖花开,还有良田可以种植食物。
有人幻想着自己和外面来的居民谈话,他们说根本就没有兽潮,这座城是被那个化为冰雕的男子封印了。
他们是男子的玩物,被他玩弄于手中,是那男子的玩物。
有人怒骂出声,有人埋汰不语。
“我们何须你救,这叫救?这是比凶兽吃掉还要残忍的囚禁。”
“可恶,可恶!你这个魔鬼,我妹妹,她被饿死了啊!”有人眼中带泪,不断踢着化为冰雕的男子。
他们忘记了在兽潮即将来临时,他们对生的渴望,他们开始唾弃,一直守护着他们的人。
罪业的蔓延,恐怖之处不是天降伐雷,而是偿还罪业,失去了理智,去偿还罪业。
因果循环,这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男子闭着眼睛,他已经快撑不住了,但兽潮没有退,就像一场没有终止的迁徙,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去回应那些愤怒之人。
法则都快要枯竭了,罪业还在不断侵袭着他的神智,没有人身上是不存在罪业的,他也不例外。
随着他即将到达极限,他所能听见的声音越来越少。
所能看到的,还是那无边无际的凶兽,它们咆哮着,冲撞着冰城。
这是一个时代所有罪业的反噬,所有的生灵都避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