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深这会儿也不怪他吵醒自己睡觉了，侧过身问道：“哦？在何处？”
元宝：“在画上，你还记得我们出城的时候，要排队搜车才能出去吗？”
陈深仔细回忆，他们从南海郡城出来的时候，城门口很多守卫兵，在对出去的车辆行人逐一检查，还有个士兵拿着张画像似乎是在找人。
他看了几眼，画像上之人，确实跟今日那小孩长得很有些像。
次日一早，陈深主仆两人来食肆吃早饭，顺便将这件事告知了叶夏至。
叶夏至忧心忡忡地看着已经开始在树下舂米的阿襄，“他不会是什么逃犯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不一定是逃犯，至于事实，你最好问一下他本人。”
陈深吃了一口肠粉，心里感叹，这肠粉也真好吃，还有这豆花，嫩嫩滑滑，吃粥吃腻了，换换新鲜口味，很是舒坦，昨晚在村里留宿，真是明智的选择。
叶夏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以前或许还能对他的身世那么深究，如今得知南海郡城那边拿画像找人了，她自然不能把这件事放任下去。
于是走到树下，对阿襄道：“你跟我来一下。”
阿襄抬起头，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还是放下木杵站起来。
叶夏至将他带回家里。
她在堂屋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眼神锋利地看着阿襄，没有立刻说话。
阿襄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后背不自觉地僵着，双手不安地捏着衣摆，额头也冒出了细汗。
“你到底是谁？”叶夏至冷声问道。
阿襄半垂着眸子，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是不是什么逃犯？”叶夏至又问，“为何南海郡的城卫兵会拿着你的画像到处找人？”
阿襄这会儿终于抬起头来，眼神里带着点复杂的情绪，不过脑袋却很坚定地摇了几下。
叶夏至有些心累，既然不是逃犯，阿襄为何不敢说自己的真实身份，这让她十分百思不得其解。
想了想，便威胁道：“我们一家都是普通的乡下人，不敢得罪大人物，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又一直不肯说，若是再这样下去，我会为了我家人的安全，选择赶你走。”
“不要！”阿襄一听要把她赶走，急得开口说话了，说完她才意识到，然后满脸惊慌地看着叶夏至。
叶夏至听到从她口中蹦出两个字，也先是一愣，沉默良久，脸色也愈发难看，“原来你会说话？”
阿襄看着叶夏至的神情，羞愧地低下头，怯怯地道：“对不起。”
先前“不要”这两个字叶夏至没有注意听，如今“对不起”三个字发音确实很清楚，声音娇如黄鹂，绝不是男孩子的声音，不确定的语气问道：“你不仅会说话，你还是姑娘？”
天！这阿襄究竟有多少事瞒着她们，这些日子，虽然每日都要她干活，但她们并没有亏待她，她却对她们一点信任都没有，顿时觉得又气又心寒，脸色也沉下来。
阿襄站着比叶夏至坐着要高，即使是半垂着眼眸，还是能很清楚地看见叶夏至的表情，她心中又是羞愧又是不安，小声道：“我不是故意要骗你们的。”
叶夏至木着脸，免疫她可怜兮兮的表情，冷声问道：“既然不是故意要骗我们，那你这会儿该好好解释一下吧？”
阿襄拳头捏地很紧，堂屋里很阴凉，她额头上却憋出一层薄薄的细汗，良久，才开口道：“我叫檀襄，是个姑娘。”
姓檀？这个姓确实有些特别，不过她还是猜不出来阿襄之前为何不愿意说出来，让她不解的是，阿襄不是南海郡人士吗，为何口音跟陈深的不像，反而跟从长安来的赵孟一家很像。
这里有太多让她迷惑的地方，剪不断理还乱，还是让当事人自己说吧，于是道：“继续说。”
阿襄思忖片刻，决定豁出去，倒豆子般向叶夏至解释这来龙去脉。
“我是叫檀襄，是长安人士，我爹叫檀殊，三个月前出任岭南道节度使。
我从小就没有娘亲，我爹怜惜我，就一直把我带在身边教养，这次来岭南任职，便把我也带上。
因为时常跟着我爹出门，所以我也时常是一身男孩子打扮，我真不是故意骗你们的。
我之所以不说话装哑巴，是怕那些人牙子听出来我是女孩子，到了这里之后，起先我怕你们会将我交给人牙子，所以就继续隐瞒我会说话这件事，后来怕你们知道后会生气，就一直不敢说。”
阿襄说完，头更低了，看着地上一只不知道怎么进来的蚂蚁，蚂蚁正奋力地想要爬上凳子腿。
岭南道节度使？叶夏至这会儿脑子是懵的，她先前了解过一些大齐的官职设置，自然知道节度使是什么官，可以说是岭南道最大的官，比唐县令不知道要高多少级，真没想到阿襄的身份还真是如此不简单。
于是脸色也很狗腿地缓和一点，虽然心里还是有一点气，但识时务者为俊杰，没比较跟她计较隐瞒性别和会说话这事。
缓一缓心神，问出了她很关心的问题：“那你为何会落入人牙子手中？”
按理来说，这些官家小姐，出门在外，不应该是奴仆随从都跟着的吗？
阿襄见叶夏至的脸色好了点，心里也莫名地开心了些，道：“七夕那日晚上，南海郡城有灯会，很热闹，我跟仆从们出门看花灯，人太多就不小心走散了。
后来被我爹的一个下属遇到，说要带我回去，起初我相信了他，跟着他走了一段路，只是后来发现他带我走的路有点不寻常，跟我家并不是一个方向。
我爹跟我说过，他初来乍到，又是陛下派来教化岭南的，所以岭南的部分本土官员私底下对他并不服气，我害怕他想拿我要挟我爹，就找机会跑了。
然后我在问路的时候，果然看到那人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人到处找我，我就躲起来，等到他们人散的时候，灯会也差不多结束了，我就向别人打听回家的路，有个婆婆看着面善，说要给我带路，谁想把我带到了人牙子的地盘。
后来我辗转多处，就来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