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会儿坐在一个大伞下面,看着小吏们给百姓们称量粮食。
为了做好一个表率,即使热得汗流浃背,也没有要躲回屋子里。
林大排在最前头,第一个被叫上去。
小吏拿着记载柴头村户籍信息的本子,问林大:“你是哪家的?”
“柴头村,林保田家。”
小吏翻到林村长家的那一页,确定一下田产数量,大声道:“粮食过官称。”
一旁的两个衙役得到指令,立即用官称称量林大带来的粮食,见没问题之后,又清点了麻布的数量,随后跟小吏报告:“粮食和麻布数量都没少。”
小吏点点头,在本子上勾画些什么之后,才挥挥手,示意林大可以走人了,然后继续叫下一个带着粮食麻布上来。
龙昌县这么多个村子,唐县令对柴头村最有印象,也最有好感,见这会儿轮到柴头村,就稍微上心了点,往队伍里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叶夏至的视线,便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这姑娘与别的村民可真不一样,别人恨不得把头低到地里,或者双目左右张望,就是不敢往前看一眼,视他们这些官吏为虎豹,生怕看一眼就要被吃了一般,就她敢抬着头直瞪瞪地看着他们。
叶夏至没想到唐县令会跟她打招呼,心里有点受宠若惊,也浅笑着地点了点头。
唐县令看着她就想到打谷机,他之前叫人买了一个回去,做工确实很精良,让人试用之后,都说很省时省力,是一个利民的好农具。
这会儿正好她在,便想问一些关于打谷机的事,于是叫人将叶夏至带上来。
“这位姑娘,请你随我来,大人有事要问你。”一个衙役来到叶夏至跟前道。
叶夏至闻言,心想真是巧了,她也有话要跟唐县令说,于是在乡亲们担忧的眼神下,不慌不忙地跟着衙役离开队伍。
叶夏至来到跟前,唐县令背着手站起来,笑得十分和善,寒暄道:“有段时间没见,叶姑娘又长高了些。”
“还好吧。”叶夏至笑了笑,又问道:“不知大人叫民女上来有何话要问?”
要说正事,唐县令也不继续浪费时间寒暄,直言道:“我先前见到一个名为打谷机的农具,听说是你想出来的,便想跟你详细聊聊。”
叶夏至心里有点诧异,原来唐县令早就知道打谷机的存在了。
想了想,从怀里拿出那封鼓鼓囊囊的信封,递给唐县令:“正好民女也想跟大人说这件事,不仅打谷机,还有一个犁想必大人也会很感兴趣,还请大人先过目一下。”
唐县令接过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和图纸,认真看起来,先是看了信,再看图纸,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起来,脸色也越发严肃,过了一会儿,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会儿他十分激动。
“这可都是你画的?”唐县令激动地问道,他先前以为打谷机就已经够让他惊艳了,如今又多了个曲辕犁这样的利民农具,若是将这两个图纸呈到长安,明年调回去,应该是铁板钉钉的事,说不定还能因此升迁。
叶夏至点点头,道:“没错,我自幼跟着家中兄长读书认字,后来又看了一两本农书,加上从小生活在乡下,经常接触农具,见打谷箱跟直辕犁都比较笨重难用,就在上面花了很多心思研究,这才先后设计出脚踏打谷机和曲辕犁。”
为了防止唐县令多问,她直接编了套说辞一股脑地说出来。
唐县令十分赞赏地看向她,只是跟着兄长认些字,和看了一两本农书,就能设计出如此精妙绝伦的农具,这个女子可不得了,直觉告诉他,叶夏至日后还会继续刷新他的认知,看来日后他要尽量与她交好才行。
两人又聊了一些关于打谷机和曲辕犁的细节,叶夏至才去交税银。
交完税银,叶夏至去肉铺买了些肉,才到与乡亲们约定的地点汇合。
“夏至,刚才县令大人叫你过去做什么的?”
她一来到,乡亲们就围了上来,关切地问道。
“就是问下关于打谷机和曲辕犁的事。”今日之事也没什么好瞒的,叶夏至便长话短说告知他们。
刘老四道:“原来如此,你上次卖南瓜给县令,最后得了一个山头和一百亩地,这次弄出打谷机跟曲辕犁,县令不得再奖赏给你些什么?”
村人不知道唐县令只是给了叶夏至一百两银子,山头跟地都是圣上赏赐的,对此她也不解释,省得吓到这些连跟县令说话都慌得结巴地乡亲们,笑道:“还不知道,不过奖赏不奖赏都无所谓,我设计这两个东西出来,又不是为了给自己谋利的。”
叶铁柱:“就是,夏至做这两农具出来,是为了造福大家伙的,不然也不会分文不要。”
虽然没有大肆宣扬,但村里人甚至是外村的人,基本都知道,赵氏作坊靠卖打谷机和曲辕犁挣的钱,叶夏至一文都没要,所以打谷机跟曲辕犁才会卖得低价。
刘老四感慨:“虽是这么说,经过这事,你应该也算在县令大人面前得脸了,这让我们这些相邻也跟着沾点光。”
叶铁柱嗤笑:“啧,你还沾光呢,每次县令来柴头村,你都躲得远远的,刚才他到跟前,你都不敢抬头,双脚抖成什么样了?”
刘老四:“我不敢抬头?难道你就敢吗?”
叶铁柱自豪道:“我自然敢,别忘了去年,我去过县衙,见过县令大人的。”
去年他们几个陪叶夏至姐妹去县衙的事,经常被他们拿出来吹,尤其是跟外村人聊天时,都会说上一说,享受一下他们惊羡的目光。
刘老四这会儿没话说了。
叶夏至静静地看他们谈笑。
等所有人都集合后,才一起回村。
安和镇的夏税还没收完,唐县令就立即赶回衙门,找出先前写的折子烧掉,重新写一份。
原本他还想让打谷机跟夏税一起运到长安去,如今有了图纸,他还费这个劲做甚,直接叫人将图纸连同奏折快马加鞭地送回长安。